只是少年,看不到那人的眼底。
“桑桑呢?”颜玉终于问道。
“它没事。”琴声顿了顿,又继续:“当年分身虽然陨落,好在还留下一枚元丹。等你的天狐吸收元丹内的本源后,就会醒来的。”
“谢谢。”颜玉再次道,为她自己,也为桑桑。
不知是珠光还是水光太甚,颜玉觉得灵河对岸弹琴的男子,似要隐进光影里。
“我弹的如何?”男子问道。
“很美。”颜玉眼睛眨也不眨。
男子笑了笑:“不及你从前万分之一。”琴声转了散漫,弹琴人似失了兴趣,“小世界大部分在虚空中湮灭了,落到此界,只剩了这莽苍山域。我消失后,这北崮也是要坍塌的。”
“你——”颜玉一怔,高了声音,“刚刚你不是说没事?”
“骗你的。”玄瑾笑得狡黠,“玄狐元丹是我寄身的地方,等元丹消失,我自然也就消失了。”
桑桑在一步一步恢复,甚至变得更强。而灵河对岸的人,却是一点一点地虚化。
“玄瑾。”颜玉忍不住道,叫了后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愣愣地看着他。
“打算什么时候修魔?”他问。
“我不知道。”颜玉茫然。
“还是那么抗拒。”玄瑾微微一笑。
颜玉回神,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似要把那张斑驳光影中,镜花水月般的脸凝实了,铭刻在某处。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不必执拗。”
“嗯。”颜玉应了声。
“分身当年留下一个空间,里面有他制作的灵光。”玄瑾停了弹琴。
颜玉的心,倏然一紧。
那人往虚空一划,跳出一枚扇坠,飘向颜玉。“落入虚空时候,分身为抵挡界力,用了山河扇,可惜没保住扇子,只留下这枚坠子空间。”
死死地攥进手里,颜玉的身子有些颤抖。
“阿布,”玄瑾起身,走了两步,停在琴旁。他认真地看着她,隔着流淌的灵河,微笑着,“谢谢你来找我。”那笑,好看得迷眼。纵是灵河畔生出大片大片的繁花,也比不上那人的一抹唇角上扬。
似有物沾湿她的眼,她立马眨了眨眼,想看的清楚些,只是灵河对岸,已无人影。
只有那琴,安安静静在着,仿佛从未有人弹过。
只有那灵河,水一直淙淙流着,似乎从未有琴声相和过。
颜玉走到河畔,河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少年风流,绝世风华。
“不客气。”仿佛看见那人曾在灵河里温润的倒影,颜玉轻轻道。
“主人。”虚空中忽然跃出妖狐,一下子扑进颜玉怀里。
人不在了,随身空间自然也归为虚无。
地仙的随身空间,那是真正的随身。徒手破虚空,抓一方虚空为己所用。神念之下,随心所欲。
“桑桑?”颜玉几乎认不出妖狐。
妖狐一半身子雪色,一半玄色,连狐瞳都一只银色,一只如墨。多了一条尾巴,只是五条狐尾都是黑色的了,约莫是沾染了玄瑾的本源。
妖狐跃至河畔,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甚自在:“我这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更漂亮了!”颜玉不由笑道。
“是吗?”桑桑将信将疑,化出人形。依旧妖娆的女子,只是一头银发转了乌黑,瞳仁仍是本体时的一黑一银。走到颜玉身边,仰头道:“我现在七阶了,还得了伴生兽真正的传承,我能更好地保护你了!”
“桑桑,”颜玉认真道,“谢谢。”
“这不是应该的吗?”妖狐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颜玉声音转淡。
桑桑略微讶异着颜玉的口吻。它从小和颜玉一起长大,颜玉的经历它一清二楚,两岁起便困在十方殿十六年,除了偶尔的修炼,从没见过那少年看过什么玉简,修炼过什么功法。可它从不好奇颜玉为何知道那么多,会那么多。颜玉的一切它觉得理所当然,就像它理所当然要保护她一样!
可颜玉却对它说谢谢,说什么“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
它有点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它就不钻牛角尖:“主人,你真的和那九尾玄狐认识?”
“桑桑信啊?”
妖狐点头。
颜玉沉默,摩挲着扇坠,良久才道:“说得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嗯,你信了也正常。”声音转了低,不由看向灵河对岸。
依旧空空如也,除了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