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醒来的时候,是淙淙的琴音,悠扬又带着淡淡的哀伤。
澎湃的灵气,让身体的毛孔舒服得都张开。
她寻找着源头,是高高的洞府,鲛人的泪珠如漫天星斗,亮如白昼。
鲛人,这种千年前就已湮灭的种族,什么时候这么爱流泪了?
一颗人人求而不得的千年鲛珠,此地竟多如星海!
珠光绵延,成线,交融,分化,反复,延展,那趋势直透过这洞府,似乎无穷无尽。
颜玉睁大了眼:好高明的聚灵阵!
以鲛珠为阵材,珠光为阵线,层层叠叠,加之鲛珠本身便有巨大的聚灵作用。如此规模,大概能覆盖这整片莽苍山域了。怪不得她刚入莽苍,就觉得灵气比外处强盛,而北崮又比莽苍其他地方灵气浓郁,想是接近这个聚灵阵的原因。
只是,这么大一个聚灵阵,作何用呢?
逡巡着鲛珠阵,灵气最盛的中央似乎少了什么,这建阵之人是借此阵来蕴养什么吗?
端得奢侈!
她躺在塌上,没起身,转移了视线。
塌前一步处一只蒲团,是他曾守着她吗?
塌旁案上燃着香,清新的,好闻。
玄衣男子在弹琴,隔着一道灵河。
水光、珠光交错,投下斑驳一片,趁得他身形隐隐约约。
琴声和着灵河流水声,很是和谐安宁。
“你还记得吗?”玄瑾的声音和在琴声里。
颜玉摇了摇头。
琴声没有停,男子的声音在琴音里,并不突兀:“这是你最喜欢的‘长歌’,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那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弹着这首长歌,如此说。”
琴声做了背景,颜玉识海里只有那男子娓娓道来声:“那时你不知道我是你的伴生兽,就离开魔都跟着我了。我不知道为何我会比你早出生那么多年。你觉醒天魔体那一年,我才有感应,原来我竟是你的伴生兽。”
“每位天魔体都有伴生兽吗?”颜玉插话道。
“不是。”男子顾着琴弦,“传说有伴生兽的天魔体,都是神的历劫转世。”
而神,几乎活在传说里。颜玉在上界修至上仙时,也没听说过上界的人有谁渡劫成神的。
颜玉嗤笑,并不相信。
“有天魔体的伴生兽,也存在传说里。”玄瑾又加了一句。
“那你我便是传说了。”颜玉讥道。说完突然想起,关于伴生兽的事,上下界有记载的,只有上界魔域阿布与玄瑾的事,此外,再无记载有伴生兽的天魔体。而阿布与玄瑾,的确是上界的传说啊。
果真是存在传说里?
玄瑾并不在意,琴音继续着,清澈动人。
灵河里倒映着他的身躯,摇曳不稳。
“那香是你修魔后最喜欢的,名灵光。还有,这大河上下图,”男子手指翻飞起落间,洞顶鲛珠珠光变幻,蔚然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河画。水气翻腾晕蒸,山间灵雾飘渺。画,竟似活了过来。“这大河,是魔域的落日河,这巍峨,是三域交界点的应周山脉。”
颜玉看着这画,震惊得已听不清玄瑾在说些什么,直到她听到应周山脉四个字。
这分明是金光法屋内悬挂的那副画,她当初还赞过画不错。法屋内的那副简直就是这珠光幻化出的“大河上下图”的缩小版。
法屋炼制者与这大河上下图的画者阿布到底有什么关系?巧合吗?那也太巧了!
而应周山脉,是她前世身死道消的地方!
颜玉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又被画上应周山脉气势吸引。
仔细描摹着应周山脉的轮廓,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上界三不管地带应周山脉全貌。前世那次她只是偶然路过应周山脉,谁想到会遇到那该死的男配!
珠光涣去,洞顶又恢复了原状。
“我这里只有琴和香了,你画的那副画我是找不到了。”男子低叹声,飘散在琴音里。
“谢谢。”颜玉不由道。
男子继续弹着,又一遍轮回。良久,才道:“你见外了。”顿了顿,又自言自语般,轻得被琴声覆盖,“想来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我的伤是你治的?”
玄瑾微微颔首。
“你没事吧?”毕竟,他只是一缕分神,而她识海的伤这么重。
因强用灵力引起的经脉伤势已恢复如新,天魔体对灵力的排斥弱了许多,似被什么强行压制着,她可以暂时动用灵力而不用担心经脉问题,想来是玄瑾的手段。而识海平和,早无先前狂风骇浪,宁静得犹如熟睡的婴儿。破碎之相全无,且又深邃拓广了几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纵然他有地仙修为,也不过是一缕分神。
玄瑾一笑,犹如繁花开遍。颜玉有些移不开眼,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留意到少年的目光,琴声忽然欢快起来。他看着他道:“没事。”目光深处,是隐忍的不舍。他本就是神识凝出的实体,没了元丹,他这具分神之体又有何意义。只不过舍了大半个分神,蕴养修复了少年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