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觉得自己一定是急疯了,才会在鬼六挟持墨墨潜逃出城、小舟命悬一线的节骨眼上,跟着太史局这个看起来非常靠不住的小令丞跑出来喝花酒。
眼前这座花坊匾额上书“群芳阁”,位于皇城外不远的长乐坊。花楼围苑并不大,位置也有些偏,但客人却络绎不绝。随袁引走进楼内,只见中庭台上一名歌姬正唱着软绵的曲子,十来个舞姬围在周围伴着曲调翩跹起舞。
周围莺声燕语,香气薰酲,五光十色的花灯,晃得人眼晕。
这会儿他可不能晕,东宫那么多人马都找不到鬼六,逼得他只能把注都压在这个极其渺茫的希望上头。
“李兄,你初回长安,一定没来过这吧。往后报我的名号,酒水七折,糕点全免。”袁引一边领他往里走,一边跟他热情地介绍。
如此一个随性的年轻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祖父曾是大唐威名远播的天师。
李渔懒得多话,加快了步子。
“诶呦,袁公子,可好久没来了!今日还带了贵友。里边请!二九,请二位到上房拂雪间,好酒好菜招呼着。”鸨母春娘笑脸盈盈地迎上来。
能从姑娘做到妈妈,声色才艺且不论,她的眼力、口才都是一等一的,哪怕十位恩客同时进店,周旋招呼也不在话下。
通常来说,鸨母先请贵客坐定歇息,半盏茶功夫内赶去听点,完全合乎规矩。毕竟天子脚下,各个都是斯文人,谁都不好显着自己是急色之徒。自以为招呼到位,她转身刚要去招呼其他人,却被袁引一把拉住。
“春娘,这位是李五公子,我们要见花朝姑娘。”
春娘立马见礼,“李五郎好。二位见谅,花朝稍后要献舞,这会儿在梳妆呢。二位且上楼吃酒,晚些奴家遣她去伺候。”
“我们找她有急事。”袁引不肯放她走。
“急事?”春娘峨眉一挑,露出古怪的神色,“袁公子知道的,花朝是清倌人,不逢迎急事。再说,小店虽然不大,二位只点一位姑娘,也不合规矩”
“叫她过来,我们只问几句话。”
李渔不啰嗦,把沉甸甸的钱袋丢了出去。
春娘灵巧地接住,轻轻一掂,嘴角立刻咧起,“规矩,都是活的。”
她扯过一个小厮,耳语道:“去告诉花朝,袁公子两位,拂雪间,让她自己寻个合适的时候过去。”
……
李渔和袁引被领上楼,雅间坐定。酒菜刚上桌,便听到一阵悦耳的环佩之声由远及近。
声音在门外停了片刻,便有一人匆匆推门进来。
“苏公子,奴家梳妆来迟。”是一个华妆重饰的姑娘,穿着流光溢彩的锦羽舞衣,环佩披帛,眉目含情。她微微喘着气,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却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
李渔稍稍一瞥,便知她就是群芳阁的头牌花朝,这么浓的妆也盖不过精致的容貌,的确是人间殊色,曼妙佳人。
花朝一进雅室,瞧见袁引不由眼中放光,再看到他身边的李渔,立刻收敛起笑容,再左顾右盼一圈,脸色越来越差。
她摆摆手,赶走小厮,大剌剌坐到袁引对面,“苏公子去哪了?”
“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李渔低声对袁引说。
“别急呀……”袁引赔了个笑脸,转头对花朝说:“苏二公务缠身来不了了。这位是我好友李五郎,我们有事想问你。”
“我还要献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