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浴盆中冒着热烟,姥姥在浴盆中下了一些无色的药水。
宣于崇在小宇子等人的背抬下坐入盆中,随后是秋戈。
“准备好了么?”姥姥走近问道。
秋戈环视着四周,点点头。她知道,主子身上的毒是等不得的,所以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
“等等。”还是羽洛,走到浴盆前,抱着她的肩,默默地流泪。
“秋戈,你就没有什么遗愿么?”羽洛哽咽着问。
秋戈在她的怀里摇摇头,正想说没有,可突然间,还是想起了一个:“乔姑娘,等我死后,还是把我埋到蔚山吧。”
蔚山,是修予过世的地方。
羽洛一听到“蔚山”二字,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个“好”字来,只能点着头算作答应。
——
——
云黛遣走了屋中的所有人,这才关门入内。换血续命在一众人的哀伤与期待中开始。
姥姥在宣于崇与秋戈的掌心各划开两道口子,由秋戈抓住十一的双手,相对而坐。
秋戈不知道姥姥在浴盆中放的药水为何,她只知道,在盆中坐了一会儿之后,全身灼热,就好像鲜血在沸腾一般。
一盆药水显然是不足以完成换血的,姥姥聚精会神,在宣于崇与秋戈头上又各布上数十支细针。
待针阵步完的时候,姥姥也已经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了……
——
——
三个时辰后。
宣于崇的唇色由紫回红,而秋戈就此闭上了双眼。
当满是黑水的木盆被抬出房间的时候,羽洛哭得双眼红肿,要不是想让秋戈早些入土为安,她哪里舍得放开她那冰冷的双手……
——
——
日月交替,又经过十二个时辰。
一直守候在宣于崇身边的洪伯终于等到主子醒来。
缓缓睁开双眼的宣于崇,没有丝毫犹豫地喝下洪伯递来的水。他的双唇出奇的干涩,不止干涩,还有苦涩的味道。
“主子,您感觉怎样?”洪伯扶他稍稍坐起,又喂了几口稀粥,才关心得问道。
“感……觉?”宣于崇吞下一口,言语出口得很慢,似乎还带了一点迟疑。
他看着眼前的洪伯,看了许久,才突然问了一句:“洪伯,你怎么老了?”
“啊?”洪伯有些发懵,“主子……人总是要老的……”
他话还未禁,只见王爷的眼神在内屋扫视一圈,喘了一口气后,又问道:“这里是……哪里?”
“回主子,这里是勤王爷的别院。”洪伯答。
“五哥的别院?”宣于崇眉头深锁,疑惑似乎更深了,“五哥在西疆什么时候也有别院了?我又为什么在这里?我不该在尹府么?”
“啊?尹府?”被宣于崇这么一问,洪伯既是奇怪,又是担心。他们明明就在沛都,主子怎么突然想起尹府来了?
这头洪伯还不知怎么作答,另一头宣于崇又往床帘外探了探,面露疑色:“洪伯,一直以来,跟在我身边的,都是你么?我记得尹府里应该还有其他随从的,好像有一个叫……叫……修什么的……是我记错了么?”
修什么?主子难道是问修予?可修予不早就……
洪伯看着主子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的模样很是认真,担忧也更甚了。主子他……竟然连修予都不记得了?
半张着口,洪伯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落住在宣于崇隔壁的姥姥已经闻讯到了。
不等他开口发问,一道苍老的声音就随着木杖的敲地声而至。“忘记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也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经这一难,他也许只会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事,这也不无好处。”
从姥姥的话中听来,宣于崇现在的状态并不在意料之外。
“忘记……”洪伯看看姥姥,再看看主子。
此时此刻,宣于崇的眸子里竟没有以往的寒冷,也许真像说得那样,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随着宣于崇清醒的消息传开,虚掩的房门前,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少人。
芮涵与羽洛是同时到的,这丫头就是个急性子,一听到屋里头有说话的声响,也不敲门,自己个儿推了门就冲了进去。
“十一哥,十一哥,你没事了么?”芮涵带着一百分贝的嗓音闯入内屋,也不怕扰了病人的清静。
公良长顾在门外一下子没拦住,只好跟了进去。
屋里头,洪伯刚与宣于崇提了两嘴巴大晟的近况,包括国中无主,他们人在沛都云云。
宣于崇正听得一头雾水,一转睛,又见到共两将军拉着芮涵的手靠近,这刚清醒过来的神色又乱了:“芮涵?你怎么,和公良将军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