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馨再不敢低头,扬起脸来,可一双眼睛该放在哪里却实在拿捏不好,最后只能落在案上一叠奏折之上。
“慕容锦是你长姐?”
她觉得很乱,天子国事繁重,今日为何对一个小小女官如此关心?
面上自然不能显出半分,恭敬道:“回皇上,慕容锦是慕容家长孙女,正是下官的长姐。”
上头难得的沉默,过了会儿才听到若有若无的一句,“样子倒是不太像的……”
慕容馨急忙垂首道:“长姐国色天香,才艺绝佳,是慕容家众多妹妹的楷模。”
又是一阵沉默,天子才道:“墨研得不错,明天起,就在御前伺候。”
慕容馨脑子里又是咣当一声,正琢磨着如何应对,皇上又道:“名字太长不好念,随了书房其余的女官,以后就叫云罗。”
“云罗领旨。”慕容馨虽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先乖乖应着,忙忙退到一边。心烦意乱直到内监过来唤她离去,才发现皇上早已离开。
惬意舒心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了,慕容馨十分低落,她不是不明白,知道的事越多越麻烦的道理。然而日日在天子面前晃悠,很多事情想不知道都难。诸如列国关系,边疆战事,朝臣交恶,后宫纷争……
她只恨耳朵上缺个帘子,不能遮住声音。除了屏息敛神地专注于手上的事情,只能装聋作哑。然而又不能完全的聋哑,万一天子有什么明示暗示,自己又没瞧明白,那下场只怕就更惨了。如何练就不多走一步,不多看一眼,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转眼入冬,商国的冬天并不算寒冷,然而雨多,易觉得湿寒入骨。御书房里的地龙早早起了,暖融融很是舒服。
案上新置了歙石的暖砚,添了新炭,慕容馨磨起墨来就十分的趁手。原本砚台也是上等的好砚,如今用香炭烘着,更加润腻细滑。
眼风里瞧着龙椅里的那位已在批着最后一份奏折,她将手中的墨条擦拭干净,欲放回匣中。
却见那位又将翻过的奏折拿起,她估摸着还要写字,手触了触暖砚,有些凉的意思,急忙伸手去取砚下置放细炭的圆筒。
“当心……”耳边听得提醒,她的手指已然触到炭盒的外面,那里因裹了金箔十分烫手。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人捉了手移开,那指尖已烫得通红。
不及呼痛,慕容馨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方才磨砚的时候,侍女和内监都不在屋内。这案边只有自己和龙座上的那位。那么,这只握着她的手,是……
她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天子的眸光。
慕容馨第一次如此近的与他对视,并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相反,眉宇间有些冷清的意思。
她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然后顺便把手从他的掌心挣脱,但是说什么若是拿捏不好,只怕会很麻烦。
就在她奋力思虑的当口,外面候着的内侍一声清亮的唱禀声响起:“六王爷到!”
慕容馨觉得握着她的手顿时松了,她急忙伏身退下,匆匆退下的瞬息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而方才一幕过于惊恐,令她无及细思,自然也没有看见那道深意重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