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胡公馆。
胡树人坐在餐桌前,手上拿着木筷,从桌上的四方瓷碟中夹起一枚寸许大小的生煎馒头,轻轻咬了一口,忽然眉毛微蹙,转头向一旁的厨娘问道:“赵妈,今日的生煎馒头,为何味道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少爷,是这样的,”赵妈见状,连忙解释道,“昨天我去买菜,正好碰到徐林记的老板在选猪肉,便和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肉馅中混一点鸡肉味道更鲜美,所以我今天就试了试……少爷,味道不好吗?”
摇了摇头,胡树人微微一笑,将余下一半生煎馒头送进嘴里,不顾那滚烫的馅料,咀嚼了几下便一口咽下肚,颔一颔首,随即对赵妈说:“不,味道很好,以后就这么做吧。”
“是,少爷。”赵妈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容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刘牧原后脚就推开宅子的大门走了进来,此时他本应在院子里晨练的。胡树人抬头望了一眼,发现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灰白色鸭咀帽,穿棕黄格子马甲和白衬衫的男人。
“老爷,章记者说有事找您。”刘牧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恭敬地对胡树人说道。
看到章远扬,胡树人露出一副笑脸,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说:“章记者,怎地这么早就来了?快来坐罢,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了,胡先生,我一会儿还要去报社上班。”
章远扬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记事簿,翻到最新的一页撕下来,倒扣在桌上,向胡树人那边一推,轻声说道:“胡先生,您昨天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哦?”
胡树人眉毛一挑,赞许地说道:“没想到章记者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胡先生,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章远扬笑了笑,“在咱们上海滩所有的小报里,就只有一个撰稿人姓姜,如果您要找人姓王、姓李亦或是姓张,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咯!”
胡树人点了点头,对章远扬的说法表示同意。相应的,他心里也很清楚,虽然章远扬嘴上说得轻巧,但为了帮自己的忙,他肯定动用了在报业的人脉,也欠了不少人情。
“章记者来得这么早,想必还没吃饭罢?”胡树人温声对章远扬说,旋即起身向刘牧原吩咐道,“牧原,去装些生煎来。”
刘牧原应了一声,快步向厨房走去。
“胡先生,什么都瞒不过您。”章远扬笑道。
拿起纸条瞥了一眼,胡树人将其收到兜里,随后向章远扬伸出手去,正色说道:“章记者,这次真是多谢相助。过段日子,等时机合适时,我会再联系你。”
章远扬闻言立刻会意,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兴奋之色,
他一把握住胡树人的手,语气激动地说道:“胡先生,就拜托您了。”
“放心罢,我胡树人一向言出必践。”
他话音未落,刘牧原单手托着一个油纸袋回到二人身边,纸袋缝隙飘出丝丝热气,闻着有淡淡的芝麻和香葱的香味,十分诱人。
看到这一幕,章远扬咽了咽口水,伸手接过刘牧原递来的生煎馒头,对胡树人说道:“多谢胡先生,我就不客气了。”
“章记者慢走,”胡树人冲他点点头,“我就不送你了。”
“胡先生留步罢,”章远扬笑了笑,“我在报社静候您的佳音。”
章远扬走后,胡树人又坐回椅子上,把已经凉下来的生煎馒头吃完,拿起手边的绢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转头对身侧的刘牧原说:“牧原,给小王打个电话,让他去《花世界》报社与咱们碰面。”
“是,老爷。”
刘牧原点了点头,马上给王大力去了电话,将胡树人的话转述过去,对方满口答应。
挂掉电话,刘牧原便快步走出宅子去做出发的准备了。
换了一身长衫,胡树人来到侧院,刘牧原打开后车门请他上去,随后坐到驾驶席上发动别克车,驶离胡公馆,直奔《花世界》报社。
“老爷,那姓姜的撰稿人真的是杀人犯吗?”
刘牧原一边驱车沿着静安寺路直行,一边向胡树人问道:“如果死者真是他杀的,那他现在会不会已经跑了?”
“不会。”
胡树人捻着章远扬给的那张纸条端详,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姜文博,花世界报社撰稿人,家住嵩山路宝昌里。
“他没有理由跑。”胡树人一脸笃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