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树人带着刘牧原走在公馆马路上,手中托着一包冠生园的桃脯,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环顾渐渐热闹的街市,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一个报童在正站在郑家木桥街的路口,他的身边堆着刚从报社拿到的报纸,手上还举着一摞,正高声吆喝着:“重大新闻!重大新闻!仁昌里杀人案告破,凶手竟是死者丈夫!破获此案的,居然是一位与法租界巡捕房毫无干系的华人!”
看到胡树人主仆,报童急忙凑上前问道:“先生,要不要买一份新闻报?今天的报纸有重大新闻,错过十分可惜哩!”
“那我就买一份罢!”胡树人掏出几个铜板递给报童,然后从那堆报纸上取了一份。
刘牧原疑惑地问道:“老爷,案子刚破,怎地这么快就见报了?”
“还记得我和章记者的交易吗?”胡树人神秘地笑了笑,不答反问。
“记得……”刘牧原还是很不解,“老爷,您是何时将案件资料交给章记者的?”
胡树人将口中的桃脯咽下,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有些含混地说道:“就是昨天下午,咱们分开以后,我回到家里约章记者见了一面。”
刘牧原一听,这才意识到老爷是趁着自己盯梢的功夫把事办了,不禁有些委屈地说:“老爷,这种事您交代牧原去做便是了,何必躬亲呢?”
“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嘛。”胡树人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道,“再说了,我昨天也只给了他一半内容而已,这案件缘由的部分,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哩。”
“没问题,老爷您放心罢!”刘牧原微微一笑,点头应道。
两人穿过马路,刘牧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胡树人说:“老爷,您之前交代的事,牧原已经办妥了。”
“哦?你是如何办妥的?”胡树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悄悄往小六的裤兜里塞了几枚银元,估计他现在已经发现了。”刘牧原说罢,又纳闷儿地问道,“老爷,您初次见到小六就给了他不少赏钱,莫非您从那时起就已经知道他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了?”
胡树人嘴角上扬,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听到这话,刘牧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往嘴里丢了块桃脯,胡树人不再言语,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清晨的公馆马路上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天蟾舞台二楼,演员休息室——
“小全,帮我办件事。”
一位年轻女子对身边的小童说道,素手捏着一个红色信封。伊穿着一件绣花旗袍,脸上不施粉黛,却十分靓丽。
“把这封请帖送给胡先生。”
“是,白师父。”小全点了点头,接过信封快步走了。
女子正是天蟾舞台近来力捧的新角白玉兰,小全走后,伊回到卧室梳洗打扮了一番。虽然伊在上海另有住处,但最近剧务实在繁忙——再有三天便是上海商会慈善演出的日子,届时沪上的诸多士绅名流都会参加。作为此次演出的主演之一,白玉兰自然要勤加练习,以免在舞台上出岔子,到时候闹笑话事小,损了名声事极大。
为了方便练习,白玉兰也就没回住处,而是在天蟾舞台的宿舍区歇息。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舞台的学徒,比如小全。至于那些个大角儿,舞台虽然为其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但他们往往自持身份不肯住下,宁可花大价钱另寻宅邸。
打扮停当,白玉兰身着练功服,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准备去舞台练习,却在走廊上碰到个抱着一摞报纸的小厮。
白玉兰拦住小厮问道:“今日有什么新闻吗?”
“回白大家,今日报纸登了前段时间的杀人案。”小厮止住脚步,恭敬地回答。
“哦?”白玉兰柳眉微挑,玉指轻轻捏起一份《新闻报》,然后对小厮道,“这份报我要了,你去罢。”
这些报纸本就是买来给舞台的工作人员闲暇解闷用的,白玉兰留下自无不可。那小厮鞠了个躬,便抱着报纸跑开了。
随意翻开扫了一眼,白玉兰忽然柳眉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头版新闻末尾的一行小字。
“……破获此案的大侦探,乃是江海关监督,胡树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