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儿救父
一个火烧下肚之后林延泽已经饱了八分,就端了一碗醪糟坐在路边慢慢喝着,然后眼睁睁看着张宁把火烧没咬过的那半边掰下来递给了一个小乞丐后,接着去吃了油糕,馄饨,油炸桧,最后还抱回来了一捧一尺来长的关东糖。
“你这个关东糖怎么这么长?”林延泽又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好像离开了京城之后,他的惊讶就不值钱了。
“我让老板别切的啊,这样吃起来带劲。”张宁这么说着,自己却没吃一口。一路上看见有那种脏兮兮拖着鼻涕还面有菜色的小孩,就随手抽出一根来递给人家。
“这糖,不能果腹…”林延泽觉得给关东糖不如给火烧来得实在。
但张宁还是觉得应该给糖:“你给他一个火烧呢,他只不过是这一顿吃得比平常饱一点。但是给他一根糖就不一样了啊。省着点吃呢,他一个月都能尝到甜味。”
林延泽觉得张宁今天哲学气息爆棚,说的每句话,做得每件事都带上了佛门高人的风度。
正沉思着,林延泽看见张宁被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拉住了衣角。那人跪在她脚边,不停地哀求着:“公子,公子,您就行行好,买下我家福生吧。他五岁了,会做很多杂活,力气也大,过两年就能下地干农活了。”
那个汉子身边跪着一个孩子,头上插着一根草。孩子的两眼透着茫然,正抓着一根有他半个人长的关东糖在舔,嘴角不时有唾液流下来。在林延泽看来,那个孩子至多三岁。
林延泽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大跨步上前,轻轻一脚踢开了那个汉子,然后挡在张宁身前,质问道:“你是他的父亲吗?如今并非灾年,你又身体健全,怎么就舍得卖掉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灾荒的时候,灾民会卖儿鬻女,甚至易子而食,但这几年都是丰年,那对父子也像久经饥寒的人。他下意识地认为,那个汉子是染上了赌博之类的恶习。
那个汉子没有因为被踹了一脚而生气,反而是快速地爬了过来,继续跪好,磕头如捣蒜:“小儿不敢欺瞒公子。小人确实是福生的父亲。为人父者,怎么舍得卖自己的孩子?只是家中老父病重,若是没有五两银子抓药,恐怕随时就要死。买了福生,虽然骨肉分离,但他以后还有一口饭吃,可要是不卖福生,小人实在没有办法去寻来这给老父看病的五两银啊。”
林延泽愣住。这个汉子显然没有读过书,也不会知道郭巨埋儿的故事,但是他硬生生地和郭巨做出了一样的抉择:牺牲儿子去救父亲。林延泽很难去评判这样的行为是对是错,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穷极了,更苦极了。
张宁已经绕过了林延泽,顿蹲在了那个孩子身前,温和地问他:“你叫福生吗?”
那个孩子似乎对于衣着光鲜的“贵人”有着本能的抗拒,他微微有些瑟缩。但他又似乎觉得给他糖吃的一定不是坏人,于是牢牢地抓着那根糖,小声回答道:“福生…是我。”
“你几岁了?”张宁又问。
那个孩子本来就茫然的眼神里又透出几分无助来,他转过头,看向他的父亲。
“他还不会数数。他五岁了,五岁零十个月,马上六岁了!”那个汉子应该是觉得张宁有可能要买那个孩子,语气很急切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