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一封匿名举报信彻底搅乱了冬瓜家里的生活。
厂部接到的这封举报信,内容是举报冬瓜的爸爸周处长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利用职务之便,收受礼品礼金,甚至还有贪污的行为。接到举报信以后,个别领导非常重视,要求马上调查此事,调查期间,冬瓜的爸爸被暂时停了职。
冬瓜的爸爸知道这是张科长勾结熟悉的领导,对自己展开的打击报复,却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一段时间以来,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深入,让他生出了一些想法,自己还年轻,他已经不太满足于眼前的铁饭碗,而是想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闯荡一番,现在说不定正好是个机会,能说服自己和家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晚上的时候,冬瓜的爸爸在跟冬瓜妈妈沟通了以后,跟冬瓜进行了一次长谈,现在邮票已经拿回来,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他问儿子记不记恨自己那天下重手揍了他,冬瓜摇头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还说自己皮糙肉厚,比较抗揍。冬瓜的爸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儿子像今晚这样交流了,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还挺有幽默感。
两爷子天南海北地聊天,聊冬瓜和朋友们的趣事,聊冬瓜的兴趣爱好,聊冬瓜他们游泳的经历,冬瓜的爸爸突然发现跟儿子有聊不完的话题,儿子思想的成熟度更是让他震惊,他现在好后悔这么久以后,都没有好好跟儿子沟通,当想要认真走进儿子的世界里去感受一下的时候,自己可能又要离开了,这是多么痛苦的无奈啊。
冬瓜的禁闭第二天就被解除了,他天天上午来找一丹他们,下午就去医院陪陪钟山。一丹和左罗知道了冬瓜家里的邮票已经追回来了,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两人虽然都被家里下了禁足令,却并没有限制他们在楼里走动,大人们上班的时候,具体的监督则由陈瑶来执行。经过这次的事情,彻底颠覆了陈瑶对他们的认识,原来这几个小子放过的狠话并不是简单的吹牛,他们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每天上午他们都在陈瑶家里写作业,下午的时候,陈瑶的闺蜜会背着吉他到陈瑶家里来,一起练习新的吉它曲,左罗头上缠着纱布弹吉他的样子让他们觉得特别有喜感,流淌出的旋律却凭空增加了哀伤的成分。
钟山的爷爷仍然没有醒过来,钟山去问了医生,医生也表示对这种情况无可奈何,钟山爷爷的各项指标并没有出现异常,按一般规律来讲,病人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所以医生也只有让钟山继续耐心地等待,并加强对病人指标情况的观察,同时也告诉钟山一个不好的消息,像他爷爷目前的情况,越晚就越不容易醒过来,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时间又过了三天,陈瑶带着一丹和左罗到医院里来拆线,冬瓜也跟着。他们终于去掉了身上包裹的纱布,钟山缝针的线也拆掉了,他们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们一起来看钟山的爷爷,爷爷还没有醒过来,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钟山的心也越沉越深。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就像一朵无根的浮萍,自己什么也把握不住,只能随波逐流,听从命运的安排。
“钟山,别想太多,你爷爷就是我爷爷,我们会帮你一起照顾的。”冬瓜也只能安慰着钟山。
“对,别想太多,还有我们呢,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照顾自己。”左罗也接着冬瓜的话头说道,他也能设身处地体会到钟山的心情。
陈瑶没有想到几个小孩子间的感情会如此深厚,也为钟山的遭遇揪心不已,但是她扪心自问,自己还没有这样与朋友患难与共的决心。
“你们都不要想太多了,钟山的爷爷会好起来的,再说钟山的成绩那么优秀,以后一定是你们当中最有出息的。”陈瑶也只能这样安慰钟山了。
“好了,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我没事的。”
钟山何尝不感激这几个兄弟,他们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他心里明白,只是嘴里说不出感激的话,就算说出来,估计冬瓜他们也听不惯。
钟山现在天天自己回家做饭了,坚决不再要魏叔给他送饭,但是魏叔还是会天天抽空过来看一看。
对冬瓜的爸爸周处长的调查结束了,结论也出来了,原则性的大问题没有,但是工作中也有不检点的地方,经常接受吃请,还有收礼的行为,厂部的处理意见是停薪留职一年,再观后效。
这样的处理结果看似不痛不痒,其实暗藏凶险,你不在这一年里总得有人接替你的工作吧,等你一年后回来的时候,你的工作已经有人做了,又不能赶人家走,很容易就把你架空了,到时候你就成了个闲职,不再有实权了。
这个结果更加坚定了冬瓜爸爸要出去闯一闯的决心,本来这个事情就已经筹划了好久,也获得了爱人的支持,现在就正式行动起来了,周处长联系了在广州的朋友,大概说了自己的想法,朋友非常支持,表示现在外面的机会越来越多,正是自己创业的好时候,并且说有空余的住处可以让他暂住。
收拾好了行李,托人买好了南下的火车票,周处长就要奔赴更加广阔的天地了。分别的时刻很快就到来了,一大早,冬瓜跟着妈妈和爸爸一起坐着厂里的班车来到河坝镇的火车站。冬瓜是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跟着一丹他们来这里头一回看到了火车,今天来就是送别他的爸爸。
冬瓜并没有觉得特别悲伤,他甚至认为所有的男人都应该有这样的一天,提起行囊,告别自己最亲爱的人,踏上陌生的土地,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在车站的月台上,冬瓜的爸爸摸着儿子的头,努力地不表现出离别的悲伤,父子俩甚至还有说有笑,妈妈就现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