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丝丝寒意，明明是春日里，却吹得人骨头缝都是凉的。

可比凤粼洲的风还冷的，是男人那双通红深邃的眼眸。

玄深坐在殿中，隔着深海都能隐隐闻到淡淡的甜腥味儿，那是从岸上传来的，血的腥气。

彼时下属来报的时候他正哄着宁儿，淡淡吩咐了一句不留活口，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他当然高兴，这一招借刀杀人如此漂亮，动手的是凡人和鲛人，始作俑者是梦魔，凤粼洲从头到尾不过是个被冰封了一段时间的受害者。

待泰山府的帝姬死了，他拿了三生石出来，用三界至宝来养身体，总会养好的。

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甯姣会换了冥魅的衣服出去诱敌，手握紧了椅子，男人的骨节发白，他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晚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只是挖了对方的眼将尸身扔在海里，而是要把她碎尸万段才行。

剧烈地咳起来，玄深回想从前，起初不过是一场小孩子的玩笑，冥彻不想和帝俊一起玩儿，结果却反被算计留在了度朔山，得罪了梦魔。

像魑那种没有名分的三界之耻，最是睚眦必报。冥彻得罪了他，他便将崔钰推到冥魅身边，诱着她失了眼睛，虽是因此被封了数千年，可也成功让冥彻永远失去了心上人。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帝俊明着想讨好泰山府，暗中又希望他们兄妹失和，力量被削弱，于是送了三生石来

冥魅临死前曾与他说，在这场闹剧之中，魑想要名分，帝俊想要王位，他想要活命从没有人考虑过她和崔钰，“我们夫妻二人对你们仁至义尽，你们却不断利用践踏，为达目的取所无厌。”

难怪武珝恨他至极，他这样的人，是该遭报应的。

只是这最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那是她留下的一根针，将不断刺痛凤粼洲的水君，而她就和武珝一样，要等着看他自食恶果。

闻言玄深只是笑笑，他伸手摩挲着女子的眼睛，目光中有贪婪，有得意，就是没有半分愧疚，“魅儿，让凤粼洲踩在九重天之上并非一句玩笑，我是水君，只要我愿意，拼着一死也有办法让四海倾覆，到时候，三界都是一片汪洋。”

“所以恐怕就算帝俊知道此事，也会挖了你的三生石给我。他前半生一心扑在如何压制泰山府上，总以为我的身体不济不值一提，而今终于名正言顺，断不希望三界再起什么波澜了。所以我猜，不管他知道与否，横竖都要替我背下这个罪名。而你们泰山府的人，向来好说话。”

“你哥哥有了新欢，你的死活于他不再重要，而崔钰，不过是一个凡人，就算侥幸出了修罗成了神仙，又能如何呢，没有人会将他放在眼里。”

思绪到这儿戛然而止，他自认算无遗漏，却没想到百密一疏。眼前又浮现出妻子凄惨的死状，玄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没了她，此后的人生孤寂无望，还要被愧疚日复一日地折磨着，那滋味儿想必比缠绵病榻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