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王家不好相与,所以郭建峰才会带着李承平来,他们两个年岁相对大一些,经的事儿也多,大约是能劝得住王左槐的,谁能想到,这货就是个炮仗桶,一点就炸,还死活听不进劝去。
对面这些人,有不少郭建峰都脸熟,他亲手抓过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蓄势待发的样子,绝对不是装装算的,王左槐别的本事怎么样,郭建峰没亲自跟他打过交道,不了解,但要论收买人心的本事,大概市刑侦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王家公子殒命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心腹,此时王左槐绝对不会叫来,可以想像只要王左槐一声令下,郭建峰和李承平今天想囫囵出去怕是不能够。心里直打鼓,他们两个人却只能像门神一样拦在正门口,身上职责所在,半步都不能退的。没有哪个警察会眼睁睁看着一群黑啊社会分子跑出去闹事,自己乖乖放行的吧?想要出去,也得问问他们身上这身警服答不答应。
好在他刚刚暗中向指挥中心报警,请求支援了,只要拖延一会,来了援手,王左槐就是再失去理智,也没有现在带人跟着警察火拼的道理吧,王爷驾到可不是他们警察杀的。
增援到得很快,十分钟后,一大批刑警荷枪实弹地进了王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王左槐都忍不住变了脸色,深知现在不是十几年前,法制社会了,他们混黑的,终究还是免不了要没落。
郭建峰有了底气,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还是劝王左槐别把事实闹大:“王兄弟,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心疼你儿子,但你要相信我们警察,一定会还你家一个公道,抓住凶手的。就让法律来制裁他,行不行?你是受害者家属,我们是站在一边的,别把你放到施暴者的位置上去。”
“我不同意呢?你还要当场把我枪毙了不成?”
“事情坏不到那个地步。王兄弟,我听人说起你,都说你讲义气,重兄弟情,因此手下的兄弟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回头看看,这么多人,妻儿老小的,你舍得让他们跟着你一条道往黑里走?今儿绝对不能到那地步。成不?别再闹了,让弟兄们都散了,先回去休息,你信我一句,我们肯定尽力抓凶手,你给我们点时间,如果到最后我们还抓不到人,市随便你干什么,我郭建峰都绝不再拦着了。今儿我这话搁这,说话算数。”
王左槐心中升起几分的无力感,似乎一转眼,自己就一无所有了。他挥挥手,站在他身后的顿了顿,才不甘地离开。王左槐没精神跟警察废话,儿子死了,且容他悲伤一会儿,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吧,他要回去睡觉了,也许等他睡醒,才会发现他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儿子还好好的,什么坏事也没发生
一场还没开始的暴力流血事件消弭于无形,郭建峰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全湿了,开始后怕。
凌晨五点半,灰蒙蒙的天空透出几分光亮,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中,连散发出来的光都比平常黯淡几分。他背在车门上,幽幽地想,终于杀了一个想杀的人,再把那个人也杀掉,他就可以好好活下去,放下仇恨,放下过去,华丽转身了。
这座城市的清晨,原来是这个样子的,除了晨练的老人和保洁员,以及偶尔骑车飞奔而过的学生,其他人还在睡梦中,之于他们,不过是平凡的人生中又一个平凡的日子,别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也许会感叹,却终不会在意。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冰冷的铁门,也让人与人之间筑起了高高的心防,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类都能无动于衷,之后见得多了,经历过了,才明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成年人的处世哲学,概因只有不闻不问不听不看,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哪怕牺牲别人的利益,只是能做到利己,就是可行的。
牺牲品之所以成为牺牲品,多数是因为能力不够,或者多管闲事。他自嘲地笑,如果人人都自私一点多好,也就没有那么多值得人扼腕叹息的悲剧,更没有值与不值。
呵呵。
三天里,李旭葵第二次踏进了家门。那个男人听到动静,仍像平常一样,身手敏捷地跑来门口,却并不是为了堵他要钱,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为什么这老东西一点也不像得了绝症,还是一副欠扁的样子!他说服自己,其实最近频繁回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身,马上就要死了。
真是失望至极!一言不发扭头就走,那个男人想出声阻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呵呵,总算懂点事了,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的,索性别来自取其辱。
他从兜里掏出叠钱,看都没看就扔在桌子上,然后抬脚跨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