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易有些懵神道。
王贵犹豫了一下,后边传了王权才的声音,“管家,是何人拿到绣球?”王贵踌躇不定,神色不安,但最后还是小声道:“跟我来。”
小易莫名其妙地跟了过去。方才小易入座后,大快朵颐,又喝了点酒,困意来袭便小睡一会。谁料忽然一把刀立在他面前的桌上,把他吓得半死。小易怒气一来,右手提着插了绣球单刀便想找人算账,谁知一群人纷纷围了过来,倒是把自己给吓住了。
王贵把小易领出人群,来到王权才面前,战战兢兢道:“老爷,就是这位公……是他最后抢到绣球的。”王权才上下扫了一眼,面露鄙色,一拍额头,叹道:“难道这是天意吗,萱儿,这下可苦了你哇。”王如萱面如白纸,面如死灰,不是因为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乞丐,而是因为自己的终身幸福画上了句号,在她心里,嫁给谁都不重要了。
王权才缓了缓气,冷眼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小易看了看手上的绣球,再看了看王权才,心里一凉,酒气顿时散了大半,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易眼珠闪了闪,道:“我不是来招亲的,王老爷,这绣球无缘无故掉在我手上的,我还给你。”说罢左手把绣球一拿,往前一推,右手把刀丢在一旁。
王权才怒道:“混账,你竟然敢拒婚,看来是小看我们家了。”自己一个堂堂名门旺族,拉下脸来招亲,最后居然还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乞丐,王权才已经觉得丢了老脸了,可就这乞丐还敢毁婚,虽然女儿幸福保住了,但颜面何在,王权才彻底怒了。一旁的欧阳云忙安慰道:“世伯,请息怒。”
小易心知不妙,忙道:“不敢不敢,实在是……实在是……我已有了婚约,再娶就委屈了王小姐了,绣球还您,您继续。”小易胡乱说了一通,把绣球一丢,拔腿就跑。王权才冷冷喝道:“哼,大胆。”王权才虽一身肥肉,但内功不弱,方才一吼,声音如宏,震得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耳朵如擂鸣。
“休走!”宁少宇忽然飘来,一掌打在小易后背,小易一心要溜,没注意后背,中了一掌,摔了出去。宁少宇满脸怒气,他认得小易就是前几天捣乱害他出丑的凶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义正言辞道:“此次招亲,告示上已经写明,未娶妻者,你既然已经有家室,这不是来捣乱吗。王世伯,一定要严惩此人。”此时公孙鸿也上前,满脸怒色,自己心爱的宝刀被人弃之如履,恨不得一刀剜了对方,捡起被左小右丢弃一旁的宝刀,指着小易道:“此人胆敢欺瞒,更不能饶恕。”
王权才点了点头,若是对方违背规矩,自己尚有回旋的余地,铁着脸道:“管家,怎么回事?”王贵负责筛选来人,心叫不好,连忙解释道:“老爷,我确实问过他,他可说自己没有娶妻,而且给他的测试他也过了。”急忙催着对下人道:“快拿上来。”下人急忙把一方纸拿了上来,王贵吩咐下人展开,道:“老爷请看。”
这正是小易之前写的八个字,王权才看了看,略有讶异,眉头不展,挥手撤走,对着小易冷冷道:“你既然说你没有家室,现在又说有了婚约,难不成你是来开我王某人的笑话,让我当着众人的面丢脸的吗?”
小易虽挨了宁少宇一掌,但并无大碍,连忙站起来道:“我只是想混进来骗吃骗喝,我说有婚约,也是……哈哈,对不住了。要杀要剐随便,但我是万万不能娶王小姐的。”
王权才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喝道:“骗吃骗喝?哼,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看你是有意为难我王家,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给我拿下。”王权才混迹江湖多年,虽是一介商贾,可手段不弱,不然哪里做得了这西京首富。
“是”众家将哄然道。一旁的欧阳云面色一变,急忙道:“且慢,世伯,请听我说。他是……”
宁少宇抢先道:“王世伯,此人无理取闹,有损您的脸面,让小侄替你教训他。”话刚说完,手中的折扇便迎头劈了下去。欧阳云见阻止不及,大声喝道:“宁少宇,你是公报私仇。”
小易心想“给你打一顿算了,好过娶一个老婆”,便抱着头缩成一团,任由他人处置,只想着你打舒服了,乖乖放我走就行。
“哥,小心。”一声娇喝,一道剑影卷来,卷向宁少宇眉心。宁少宇一惊,身体一顿,连忙挥扇连消带打,化解剑势。定眼一看,只见一妙龄少女,年纪不过十七八,俏脸肤白,身穿一身黑色劲服,脚上一双长靴,头发用发带一绑,俏皮可爱,她侧身挺剑,英气勃勃。她身后站着两个年纪稍大的少年,一白一灰。
白衣少年和灰衣少年一左一右,扶起小易,白衣少年关切道:“大师兄,你没事吧。”小易一愣,看清来者,诧异道:“怎么是你们?”灰衣少年笑道:“多亏了小师妹。”指了指身前的少女。
小易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吞吞吐吐道:“你……你是纱儿?”少女回头撅了撅嘴,不悦道:“哼,两年没见你还记得我这个妹妹呢?给我看好他,别让他溜了。”这话是对两个少年说的。小易立马赔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你出落得这么漂亮,怪愚兄眼拙。”少女虽面带微怒,但心里欢喜。此少女正是之前小易在市集不小心撞到女子,少女觉得小易身影十分眼熟,就偷偷跟了过来,跟踪小易进了王宅后,随后再联系在附近的两个少年一起进了王宅。三人一直偷偷观察小易,都觉得他身影声音和一个人十分吻合,刚才小易遇到危机,便出手相救。
王权才见有人捣乱,斥道:“三位是什么人?当我王宅是什么地方。来人,拿下!”
三人同时抱拳,白衣少年朗声道:“凌家镖局杨翔龙见过王世伯。”指着灰衣少年道:“这是我师弟顾颜,而这一位是家师凌总镖头之女,凌纱儿。”少女也拱手肃然道:“凌纱儿拜见王世伯。”
王权才颇为意外,凌家镖局乃第一镖局,名头响亮,两家之间来往一直和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道:“嗯,三位师侄,凌总镖头最近可好?”
杨翔龙道:“家师很好,王世伯挂心了。”
王权才追问道:“几位世侄到我府上所谓何事,又为何出手相助这贼人。”
凌纱儿道:“世伯误会了,他不是什么贼人,他是我哥,凌楚瑜。”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这邋遢的乞丐,竟然是凌家镖局的少镖头,还是当今武林十大少年侠客榜中的一位。王权才双眼瞪得老大,惊道:“他,是凌楚瑜?”简直不敢相信。
凌纱儿心知自己这位哥哥的形象会让人不相信,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递给王权才道:“千真万确,这是我哥的少年侠客令。”少年侠客令是武林盟主东方魄颁发的令牌,授予当今武林最杰出的十个少年英才。王权才接过少侠令,此令牌呈乌金色,非金非铁,触手温和细腻,绝非凡品。令牌正面上刻有梅兰竹菊各一,分居四角,中间则镌刻着“少侠令”三字,背面也镌刻了字,是“凌楚瑜”三字。王权才虽听过少侠令,却不曾见过,递给欧阳云道:“欧阳世侄,你看。”一旁的欧阳云没有看着令牌,眼睛直盯着小易,道:“没错了。”王权才点了点头,把令牌还给凌纱儿,问道:“那为何凌公子这……”正想说凌楚瑜为何一身乞丐打扮,又混进自己的府上,在招亲大会上捣乱。
凌纱儿道:“王世伯误会了。是这样的,镖局里发生一点小事,所以大哥乔装出门办事,期间为了不惹人注目,才有所隐瞒。”
王权才“哦”了一下,道:“原来凌公子是有苦衷的,方才不敢直言身份怕是有所顾忌。方才我鲁莽了。”王权才心思敏捷,如今局面难堪,关乎两家颜面,找到一丝机会,顺势给双方一个台阶。
凌楚瑜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连忙拱手道歉道:“不,是小侄鲁莽了。”
王权才道:“据我所知,凌公子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今日却如此巧合,接到了小女的绣球,我看这是天意啊。这门亲事啊,我看就这么定了,凌公子不要嫌弃我王家乃一介商贾吧。”商人就是商人,眼中不放过一丝机会,凌家镖局偌大一个产业,自然不差。
凌楚瑜摆了摆手,道:“岂敢,我就是个跑镖,是我配不上王大小姐才是,王大小姐才貌双全,我是高攀不起。”
王权才一把抓住凌楚瑜的手,亲热笑道:“凌公子说笑了,你乃当今武林中杰出的青年才俊,当年一把长枪就挑落了十八个山寨,智勇双全,凌家镖局也是名头响当当,小女下嫁与你,真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王权才握住凌楚瑜手的动作显得很亲热,但实际上王权才内劲暗送,深厚的内力震得凌楚瑜心惊肉跳。王权才乃一流高手,有权有势,今日之事让他十分尴尬,如果再被拒婚,颜面扫地,所以才私下给凌楚瑜一点颜色。凌楚瑜岂能不知,心里也清楚今日之事已经进退两难,不能闹大,王权才是万万不能得罪,他在官场、商场和绿林都有很深的势力,现在他已经退了一步,千万别不识好歹,于是叹了一口气,道:“王世伯,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回禀父母后,必当明媒正娶。”
王权才大笑道:“好,好,凌世侄快人快语,那我就在家等着你八抬大轿,娶我的女儿。”说罢另一只手拍了拍凌楚瑜的肩膀,亲热无比。凌楚瑜笑了笑,心知这老家伙还不知足,伸手对着凌纱儿道:“我的令牌。”凌纱儿一听要收回令牌,撅了撅嘴,小声道:“这是你送我的玩意……”凌楚瑜温声道:“乖,听话。”凌纱儿不情愿地把少侠令给了凌楚瑜。凌楚瑜走到王如萱面前,把少侠令交到她手上,道:“王小姐,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信物,这块令牌就算是我与你的定情之物吧。”
王如萱低头弱弱道:“这是你们男孩子家的玩意,我不要。”王如萱一拒绝,王权才心里暗叫“傻女儿”,快步上前,从凌楚瑜手上拿起令牌,塞到王如萱手上,激动道:“萱儿,这令牌十分贵重,可见凌世侄对你的情义,快拿着吧。”王如萱推脱不掉,这才默默收下。王权才这时才放心,暗暗舒口气,哈哈笑道:“世侄,不,贤婿,先在府中小住几日吧,也可以和小女亲近亲近。”凌楚瑜道:“小侄还有要事在身,办完事还要回禀家父,就不逗留了。”王权才已经得到凌楚瑜的信物,又有这么多人证,不怕他反悔,也不多留,忙道:“对对,大事要紧,那就不留你了。”凌楚瑜抱拳道:“那告辞了。”领着凌纱儿、杨翔龙和顾颜就离去了。王权才笑着点点头道:“这个也不差。”然后大声说道:“各位,现在凌家镖局的少镖头凌楚瑜已经拿到了绣球,那便是我的乘龙快婿。大喜之日,宴席三天。”场下一片哗然,纷纷叫好。众人虽然对着结局有点意外,但还是纷纷道喜,王权才自然是乐得开花。
出了王宅,凌楚榆瑜走在前面,凌纱儿三人紧紧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凌楚瑜停了下来,转身便斥喝三人:“你们捣什么乱,现在好了,他们都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个王家大小姐不娶也不行了。”
被凌楚瑜怒斥,凌纱儿泪水立马在眼眶打转,泣声道:“你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对我说话。”凌楚瑜一怔,自己的脾气是大了点,凌纱儿边哭边道:“两年前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找了你两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见面你不感谢人家救了你,还大声骂我,我恨死你啦。”说罢便转过身去,泪水哗哗流。凌楚瑜知道自己过火了,这妹子自小就十分亲近,疼爱有加,离开时她尚未及笄,现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上前拍了拍凌纱儿安慰道:“好妹子,哥哥错了。”凌纱儿心头一酸,也不管凌楚瑜身上的污秽,扑向他怀中,道:“哥,这两年你去哪了,我很想你,爹娘也想你,还有,你这一身打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面受苦了。”凌楚瑜这两年来受尽冷眼苦楚,凌纱儿这般关心问候,凌楚瑜心里一热,柔声道:“走吧,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杨翔龙道:“到我们落脚的客栈吧。”
四人正要离开,后面便有人喝道:“姓凌的,我找你好苦啊。”凌楚榆回头一看,史如风正拿着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凌楚瑜白了一眼。道:“我没欠你什么,找我做什么?”史如风道:“这几年我痛下功夫,就是有一天能打败你,来吧,今日便一较高下。”
凌纱儿拔出手中的剑,气冲冲道:“你这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史如风面色铁青,没有理会凌纱儿,对凌楚瑜道:“你敢不敢与我较量。”凌楚瑜道:“我不会和你动手的,如果能让你不要烦我,我明天就对外面人说,我凌楚瑜不敢应战你史如风,如何?”史如风一听,大怒道:“我要实实在在赢你,少废话,看刀。”三年前的比试中,就是因为败给了凌楚瑜,史如风才没能名列少年侠客榜之内,所以一直还恨在心。
史如风狂刀袭来,凌纱儿正想迎上去,凌楚瑜伸手一把拉住,因为杨翔龙早已经出手了。杨翔龙挥舞手中的银枪,防得是密不透风,制止住了史如风的攻势。史如风刀法意在抢攻,却占不到先机,大感讶异。史如风进攻不顺,退开几步,大喝道:“你是谁?”
“凌家镖局杨翔龙。”杨翔龙答道。
史如风眼前这少年稳如磐石,静中带动,手中的银枪更是闪闪发亮,史如风对着凌楚瑜道:“哼,你的枪都送给他人了。”
凌楚瑜道:“已经不需要的东西留着有何用。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不要再纠缠不清了,我们走。”说罢便领着凌纱儿与顾颜离开,杨翔龙还站在原地,与史如风对峙。史如风踌躇不前,杨翔龙武功不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走远了,史如风收起手中的刀,对杨翔龙悻悻道:“回去跟你们大师兄说,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挑战。”杨翔龙点了点头,见史如风不再纠缠,才扬长而去。
凌楚瑜四人到了落脚客栈,凌纱儿捏着鼻子道:“哥,你臭死了,你快去沐浴,把这身脏衣服换了,我去帮你买衣服。”说罢便拉着杨翔龙去了。顾颜道:“大师兄,你在我房间等会,我去叫小二打热水。”凌楚瑜点了点头。
不一会,凌楚瑜泡在热水中,头枕在桶边享受着。这两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舒服,活得像一个人,凌楚瑜摇了摇头,他一直逃避,逃避了两年,这两年浑噩般的日子今天算是到头了,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父母,面对自己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还有一桩糊里糊涂的婚事,洗了一把脸,细心洗掉身上的污垢,换上干净的衣服,接受新的开始。
楼下凌纱儿三人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再等着,凌纱儿啪着手笑道:“哈,这才是我心里的大哥,风度翩翩。”此时凌楚瑜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绸缎衣服,头发用束带一扎,俊朗不凡。凌楚瑜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少贫嘴了,给我上酒。”满桌佳肴,唯独缺酒,因为凌纱儿三人不饮酒,被凌楚榆一说,愣了愣,他们素来知道凌楚瑜好酒,可不知道现在变得如此贪杯了,但还是吩咐小二上了酒。
凌楚瑜喝了几杯下肚后,道:“说吧,你们干什么来了?”三人一愣,杨翔龙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啊,就是师父想念大师兄了,叫我们找你回去的,哈哈,小师妹,你说是不是?”凌纱儿白了他一眼,伸手夹了一块鸡腿到凌楚瑜的碗上,笑嘻嘻道:“是啊,爹娘想你了,这两年你又没有音讯,所以叫我们出来找你的。”
凌楚瑜把鸡腿又夹回给凌纱儿,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们三人那点花花肠子能瞒得住我。”然后拿筷子指着杨翔龙道:“翔龙,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说谎都不会,快说,你们这次出门干什么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开口。杨翔龙和顾颜齐刷刷看向凌纱儿,凌纱儿不耐烦叫道:“好嘛,什么都瞒不住哥你,我来说,我们家的镖被劫了。”凌楚瑜失声道:“什么?谁胆子这么大,敢劫我们凌家的镖。”然后顿了顿,道:“不会是你们三人押的镖被劫了吧。”
顾颜道:“大师兄,不是的,不是我们押的镖。”凌楚瑜低头沉思片刻,漫不经心道:“不会是那四个小鬼押的镖,照时间也该由他们亲自押镖了。”顾颜点了点头,道:“正是四师弟他们,这一次镖正好作为他们出师的测试。”凌楚瑜道:“那他们四个小兔崽子怎么样,镖局有镖局的规矩,这不是应该由他们找回丢失的镖吗?为何是你们。”杨翔龙叹道:“师弟们全部受了伤,除了四师弟伤势较轻,其他师弟都受了重伤,师父说最少要躺一个月。”
“啪”地一声,凌楚瑜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低喝道:“岂有此理,劫镖的是谁,你们查清楚了没?”三人均被吓了一跳,凌楚瑜作为大师兄的威严犹在,杨翔龙和顾颜不敢触及威严,低头不语,只盼着小师妹开口。凌纱儿虽也有些畏惧,但仗着凌楚瑜的疼爱,支支吾吾道:“是……是钟万里。”凌楚瑜脸色一变,失声道:“什么,是钟万里?恶贯独行钟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