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阵晃动,一位白净少年越众而出,他身材不高,却俊俏得很,一双剑眉英气勃发,服饰华丽,若再有匹壮马,那就应了一句诗词“鲜衣怒马少年时”。
凌楚瑜身子微微一震,小步来到少年身边,小声低语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少年脸色微红,没想到身份被凌楚瑜识破,把头一扭,道:“我为什么不能来?”秦铭不知来者何人,见凌楚瑜跟他说话,以为是凌楚瑜熟人,拍手道:“不易,人够了,不过你这兄弟武功怎样?”秦铭见他身材瘦小,不免心生疑虑。
苏显本以为以三敌二,稳操胜券,见有人前来搅局,心有些不满,冷冷道:“既然人够了,那就开始吧!”少年道:“好!”凌楚瑜低声喝道:“你胡闹什么,上官飞你又不是没见过,你不怕暴露身份吗?”少年自信道:“放心,就算他看出来了,也不会戳破的。”
凌楚瑜瞟向上官飞,只见上官飞冷眼相对,显然是看出少年身份。秦铭见人已齐,喊道:“不易,快过来,商量一下出战顺序。”凌楚瑜无奈,向蓝儿一拱手,道:“蓝儿,麻烦清场了。”蓝儿欠身回礼,道:“是蓝儿叨扰了。”
一楼搭的舞台,瞬间变成了擂台,引来全场关注,“醉人间”的一些常客好久没见过比武夺位的好戏,纷纷大掷金钱,买酒助兴。
“依我看,依旧是凌少镖头赢。”
“我看不一定,除了苏家少爷,我看另一个也是高手,而且还有潘衙内,谁敢对潘衙内无礼。”
“这下有好戏看了,潘衙内一定赢,剩下两场凌少镖头非赢不可。”议论纷纭,整个“醉人间”气氛高涨起来。
“抽签开始!”妙姐高声说道。她今晚本不需要出席的,但“比武夺位”这么大的事,抽签自然是由她这个东道主主持,再合适不过。妙姐在二楼上首位置,左右两边各站三名龟奴,每名龟奴双手都各捧一个盘子,盘子上各有一个针织锦囊,锦囊用金线镏边,上绣花纹,十分精美。妙姐拿起左手边第一个锦囊,掏出里面的字条,看完之后拿起右手边第一个锦囊,同样拿出字条一看,然后高声道:“第一场,马各马公子对苏显苏公子。”说罢双手把字条向众人展示,已证公平。
姓马的少年手提长剑,步伐轻盈,苏显早就在擂台上等候了。马各路过凌楚瑜身旁时,凌楚瑜小声道:“苏显师从公孙家的刀法。”
马各回眼瞪了凌楚瑜一眼,意思是“不用你提醒”。马各登上擂台,苏显笑眯眯道:“马兄,承让了!”有人从二楼丢下一柄刀,苏显左手一接,旋即右手一拔,动作一气呵成,刀身狭直,刀柄比普通刀的刀柄要长些,尾部有环首,苏显双手握刀,道:“马兄,请!”
马各眉头一挑,道:“唐刀吗?倒是少见。”锵一声拔出长剑,平静道:“请!”
公孙家刀法以快为主,刀法繁变,使出来如千万柳枝拂来。而苏显使的刀法,快又狠,招招惊险,除了快,其他的都大相径庭。既有大刀的威猛,又夹带短兵器的冷险,凌楚瑜颇为吃惊,没想到两年不见,苏显已经把公孙家的刀法融入唐刀之内,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刀法来,不禁对苏显另眼相看。对秦铭道:“这苏显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秦铭冷眼道:“厉害什么?不值一哂。”
马各对公孙家刀法有所了解,可苏显使出来,却大不相同,简单直接,招招紧逼。马各长剑一抖,刷刷连挽出几朵剑花,把苏显逼退,刚缓口气,苏显又欺身进招,都说一寸短一寸险,可苏显的唐刀却带着短刀的险,意外之余又让人十分难受。苏显屈膝绕步,专攻马各下腰下盘,马各回剑格挡,奈何下盘不稳,不得不边挡边退。
潘豹颇为满意,道:“苏显武功不赖呀!可用。”上官飞笑道:“衙内高见,苏公子武功源于公孙家嫡传,与公孙鸿不相上下。”潘豹想了想,道:“公孙鸿?就是与你同在侠客榜的?”上官飞点头道:“衙内见笑,这侠客榜不过江湖草莽自己定的,与衙内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潘豹听了极为受用,却谦虚道:“我看苏显武功不错,你们那个侠客榜倒是有点刷子。”上官飞道:“衙内谬赞。”
擂台上险象环生,马各似乎有所忌惮,剑法略有生硬,秦铭看出端倪,道:“不易,你这兄弟行不行啊?怎么连苏显这三脚猫功夫都应付不过来。”凌楚瑜没好气道:“三脚猫?你行你上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铭叫道:“嘿!我是担心你这小兄弟好不好!”凌楚瑜凝目注视,微微摇头,秦铭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倏忽间,两人拆了五十来招,马各渐渐适应苏显的招式,时不时给予还击,随着反击次数愈多,马各把优势渐渐拿了回来。潘豹见久攻不下,心生疑虑,问道:“上官兄,这苏显不是和侠客榜的公孙鸿不相上下吗?这小子籍籍无名,为何我竟看出两人势均力敌。”言下之意,侠客榜上的侠客不过如此。
上官飞笑道:“衙内有所不知,侠客榜虽囊尽天下少年英才,但世间侠客千万,难免沧海遗珠,据我所知,不亚于我们榜上的就有好几位呢。”潘豹有些遗憾道:“可惜我爹不让,不然我也可名列侠客榜内。”上官飞附和道:“衙内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定能入榜。”
两人说话之间,苏显越斗越狠。唐刀刀身笔直,劈砍、直插,威力远比其他刀更大,马各虽应付有余,可他身材纤细,难以应付苏显势大力沉的劈砍,苏显也渐渐看出他的短板,双手握刀立于胸前,双脚一前一后,一步一刀,马各已经被逼到边缘,身子向侧边一闪,手中长剑从侧面斜刺,苏显回刀格挡,震开马各手中长剑,手中唐刀直直一送,马各脸色微变,急忙挽出五朵剑花,连消带打,才缓解攻势。
“咦?”秦铭奇道:“不易,马兄方才那招,怎么这么像东海派的‘剑里藏花’?”凌楚瑜回眼瞪了一下,秦铭立马明白过来,转眼盯着马各半晌,瞠目结舌,小声问道:“是骆霞?”凌楚瑜轻点头。秦铭不可思议道:“难怪我见她招式有点放不开,原来是隐藏本门功夫。她长得这么白净,我早该想到她是女扮男装。她追你追到这里来了?”凌楚瑜道:“闭嘴,什么追我?我怎知道她会来这里。”秦铭坏笑道:“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在家中好好待着,偏偏跑来这种烟花之地,你说她不是追你,又会怎样。”凌楚瑜骂道:“先别废话,观战。”秦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好好好,观战。”
马各正是骆霞。她对之前与凌纱儿一战心生疑虑,多日来茶饭不思,终于鼓起勇气,欲找凌楚瑜问个清楚。快到凌楚瑜所住小院时,正赶上凌楚瑜出门,思索片刻,决定尾随其后,最后来到“醉人间”门口。这里乃烟花之地,自己身份有别,不宜出入,又暗讽凌楚瑜行为不端,但又想一探究竟,就在附近找了家裁缝铺,换了一身男装,跃墙而入。“醉人间”今日大宴,出入人非常之多,也就没人在意会宾客中多出一个骆霞。当上官飞提出比武时,骆霞技痒难耐,把姓拆开,化名为马各混入其中。
骆霞方才一时情急,使出“剑里藏花”,苏显一怔,问道:“你是东海派弟子?”骆霞知道身份隐藏不住,不能给师门抹黑,坦然道:“正是。”苏显道:“东海派嫡传武学,向来不易外传。据我所知,在年轻一辈的人的,会这手‘剑里藏花’的并不多,但其中却没有叫马各。”
面对质疑,骆霞淡淡道:“我东海派人才济济,你不认识我是因为我是最不成器的。”言下之意,自己是东海派最差的弟子,若你连最差的都赢不了,那真是耻辱。苏显脸色如酱爆猪肝,道:“好,那就让我领教东海派嫡传武功的厉害。”
苏显双腿微曲,侧身侧步而来,这是唐刀独有的步伐,专攻下盘,而侧身侧步方便随时转身,让人防不胜防。骆霞知道厉害,足尖一点,飘向后方,再一点,高高跃起,长剑抖抖,一招“万花凋零”,带着凌厉的剑风袭来。既然身份暴露,骆霞就毫无保留,使出东海派嫡传武功。苏显脸色陡变,他并不知骆霞之前有所保留,好在自己也不轻敌,双手握刀于身前,左右格挡。唐刀招式简明,看似左一挡,右一架,实者对骆霞出剑、落剑的位置拿捏得极为精准,若有反击间隙,也能以最快速度调整到最佳反击姿势。
“苏显那家伙正在寻找反击机会,他忍隐的程度比得上乌龟了。”秦铭与苏显交手不知多少次,对他的路数十分清楚。凌楚瑜道:“不见得。恐怕他支撑不到骆霞后继无力的时候。”凌楚瑜屏息凝视,骆霞接连进招,把东海派剑法的快、变,发挥得淋漓尽致。苏显虽然吃力,但还能招架,眼睛除了盯着骆霞的剑路,是不是还瞟向其他地方。凌楚瑜心头一凛,觉得有些不妙,忽然间,骆霞手腕微翻,凌楚瑜暗暗叫好,骆霞长剑一出,剑花朵朵。“剑里藏花”,若对手没能在剑花中寻到真正的剑路,那只有坐等剑穿胸膛的准备。凌楚瑜和骆霞都以为大局已定,谁知苏显横刀一挡,正正好挡住了骆霞的长剑。骆霞蹙眉凝目,又接着使出“剑里藏花”,苏显手中唐刀一卷,竟又把骆霞的长剑顺势带下。
“咦?这苏显怎么看破骆霞的招式?”秦铭奇道。
凌楚瑜冷冷道:“怕不是他的本事。”说罢看向上官飞,上官飞正凝眉点头,不知是何意。秦铭不明所以,道:“怎么说?”凌楚瑜收回目光,缓缓道:“东海派的‘剑里藏花’关键在藏,藏的是出剑的方位。可骆霞有个坏习惯,每次出剑时候会轻轻翻手腕。”
“翻手腕?”
凌楚瑜点点头,道:“其实习武之人,翻手腕没什么,可‘剑里藏花’这路剑法,手腕的轻轻抖动都可能会暴露出剑的方位。尤其是想骆霞这些年轻高手,不懂变化,手腕一动,便可让对方知道她出剑的方位,这样的花自然藏不住。”秦铭恍然道:“原来如此。苏显那小子竟然心细如发。”凌楚瑜摇头道:“苏显不可能知道骆霞这个习惯的。”
“为何?”
凌楚瑜道:“你想想,苏显从来没和骆霞交手,而且骆霞才第一次出手就被看破了,若不是有人事先提点,又怎会知晓。”秦铭低头沉吟道:“那就只有同样是侠客榜的上官飞了。”
凌楚瑜道:“不过也不打紧,苏显那小子虽不错,骆霞可是名列侠客榜的高手。”顷刻间,骆霞大喝一声,长剑斜挑,划破苏显的衣衫。然后顺势一压,又是一剑,可这一剑苏显已经无力抵挡,剑尖已经离他咽喉不足一里。
“第一场,马各马公子胜!”妙姐高声道。场上人一阵欢呼。秦铭愣了一下,奇道:“这么快就结束了?方才不是还势均力敌吗?”凌楚瑜笑道:“什么势均力敌,苏显虽知道骆霞的习惯,但实力摆着,任他看清了也来不及反应。”原来苏显虽看穿骆霞剑路,可骆霞剑太快了,名知对方要干什么,就是来不及反应,羞愧之余也暗暗吃惊,没听过东海派有这么一位年轻的高手。
“胜败乃兵家常事,苏少爷无需挂心!”上官飞上前安慰道。苏显脸一红,羞愧道:“衙内,上官兄,我......”先输一场,潘豹心里虽不高兴,但同为习武之人,看得出骆霞武功之高,在年轻一辈中极为罕见,若换自己,也难言取胜,也不忍怪罪。潘豹道:“上官兄,你可知道这马各来历?”上官飞笑道:“知道,不知道。”潘豹听了眉头一皱,微怒道:“什么意思?”此时听到妙姐宣布下一场比试:“秦铭秦公子,对战上官飞公子。”
上官飞听到自己的名字,笑道:“衙内,现在知道他身份已经毫无意义,眼下是赢下后面两场。我先替你打头阵。”说罢从家仆手上拿起那对银光闪闪的双钩,走上擂台。
“兄弟,他在侠客榜上的名气可比你高,若我赢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比不过我?”秦铭打趣地对凌楚瑜道。凌楚瑜严肃道:“其实由我对付上官飞会更好。赢了两场最后一场就不用比了,你也不用得罪潘豹。”秦铭却道:“不易,你头脑虽好,但这种已经有把握的事做起来毫无意义不是吗?你不是说上官飞的双钩会是我单刀克星吗?我正想试试。”秦铭一腔热血,气势如虹,凌楚瑜不好拂面,也不好在说什么。
秦铭今日赴宴,身无兵器,家将也没有随行,此时蓝儿领着一名龟奴缓缓走来,龟奴手捧一把短刀,秦铭笑道:“哈,还是蓝儿知我,早就为我准备好武器。”
蓝儿盈盈一笑,“小小心意,希望秦公子不要嫌弃。”秦铭提着单刀,掂了掂手,朗朗道:“我定用此刀,得胜而来,才不负蓝儿美意。”
上官飞手中双钩,隐隐发光,让人胆寒。秦铭仰头干了一爵,登上擂台,上官飞道:“秦公子豪气冲天,不亏为将门之后。”秦铭擎出单刀,刀长一尺三寸,握手处有一道半圆的护手刀,喝道:“请指教!”
秦铭大步流星,挥刀劈来。秦铭家传刀法,讲究气势,配合劈、挂、扫、撩、砍、刺,专攻要害,印证了“一寸短一寸险。”而上官飞的双钩,长二尺八寸,前端钩尖锋利,握手有月牙护手刃,轻盈敏捷,左手横着一挡,翻手一勾,便把秦铭的短刀带走,右手一横,扫向秦铭小腹。双钩之所以变化莫测,只因前端的弯钩能勾住对方兵器,令人防不胜防。秦铭面色陡变,这一钩要是划中自己,非开膛破肚不可,急忙回刀格挡。上官飞左手又是一翻,钩尖朝向秦铭头部划来。秦铭表情凝重,这一钩可是能把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分离,猛的把头一后仰,躲过锋芒,上官飞右手一举,从上向下劈来,根本不给秦铭喘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