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暗叫“混蛋”,上官飞的招式太过诡异毒辣,招招致命,旋即大喝一声,抽出短刀,横在身前。“当”一声,兵器相接,秦铭正想顺势把上官飞右手单钩一带,然后欺身进招,却冷不防上官飞左手单钩钩住自己短刀,上官飞双手拉开,双钩紧紧钳主秦铭的短刀,右脚脚尖踢向秦铭腹部的“关元穴”。秦铭左膝一抬,把上官飞右脚格开,右手奋力抽出短刀,正想顺势一刺,岂料上官飞放开左手单钩,以右手单钩勾住另一个单钩,抡了过来。两把钩合在一起,足有五尺之长,与秦铭短刀一比较,优劣明显,只好向后跳开,暂避锋芒。
“好!”上官飞精妙的钩法引来苏显一声高赞,其余的宾客也大觉精彩,纷纷附和叫好。一旁的骆霞看得心惊胆战,上官飞的武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而且在侠客榜中,属上官飞的双钩最为诡变,不禁替秦铭担忧起来,转向看向凌楚瑜,凌楚瑜表情似乎没那么紧张,奇道:“你就不担心你这个兄弟?”
凌楚瑜道:“目前两人都只是试探,没什么好担心的。”骆霞犹豫一会,道:“恕我直言,你这兄弟的刀法讲究气势,招式简洁直接,可遇到上官飞这诡异莫变的双钩,似乎很吃力。再有‘一寸长一寸强’,若是他用长刀,或许能一战。”凌楚瑜道:“你接着看下去,就知道我这兄弟为什么用短刀了。”
秦铭大喝一声,又继续欺身进招,势在招前,霸气十足。短刀虚晃,第二刀向上斜挑,却好似女子捏针补衣,刀尖点向上官飞左眼。上官飞故技重施,双钩一拉,把秦铭短刀钳住,秦铭左臂横于胸前,左脚一跨,借势用肘一顶,顶在上官飞胸口。上官飞冷不防被击中,闷哼一声,向后几步,秦铭短刀摆脱双钩钳制,又挥刀劈来。
“弓步勾拳!”骆霞略微吃惊道:“这是太祖长拳?”凌楚瑜点头道:“不错!正是太祖长拳。长安的父亲曾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一把大刀杀敌无数,立下汗马功劳。”骆霞不解道:“那为何弃大刀而用短刀?”凌楚瑜道:“秦侯卸甲后,觉得之前的刀法适合战场杀敌,若与江湖人交手,犹之不及。所以苦思夜想,终弃大而用短,在招式上也去其糟粕,创出一套短刀刀法。”骆霞有些佩服道:“秦侯爷乃一战将,竟也能自创刀法,佩服!”凌楚瑜接着说道:“刀法虽成,但招式毕竟精简过多,未免有点单薄。所以秦侯又把太祖长拳精要糅合其中,其实长安的刀法不单单是刀法,其中夹带不少拳脚功夫。”听到这里,骆霞才恍然明白,为何秦铭刀法讲究气势,战场上两军对垒,气势尤为重要,输人先输阵,说的就是气势。既然这刀法是从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气势自然不能丢。
上官飞吃了一肘,面色铁青,收起轻视之心,大喝一声,双钩在灯火映照下,闪闪发亮,照得人心寒。秦铭占得先机,信心大涨,手中短刀更具气势。两人斗了二十来招,互有攻防,但秦铭攻防分明,上官飞却守中带攻,虽是势均力敌,可周围宾客眼界不高,都一致认为上官飞赢面更大。
局势紧促,潘豹眉头微紧,对苏显道:“你不是说那人武功与你不相上下吗?为何斗了许久还未分胜负?”潘豹虽无心之言,但苏显听在耳边,心里极不舒服,脸色隐隐不悦,但旋即脸色一变,笑道:“衙内放心,上官兄武功卓越,对付这种无名之辈不在话下。”潘豹愁容不展,自己这边先输一局,若上官飞再不得胜,自己脸面何在。忧心之余也对苏显有些许不满,淡淡道:“只怕你为了自己颜面,有所欺瞒吧!”苏显心里大怒,心中暗骂“你那三脚猫功夫又强到哪去?”心虽又火,碍于他的身份高贵,不能表露出来,只好低头哈腰道:“衙内明鉴,我可不敢有所欺瞒。上个月我才与他交过手,确实不分上下。”潘豹心中焦急,冷静细想之下,知道自己错怪苏显,只好轻声“嗯”了一声,凝神观战,不再说话。
此时两人胶着,容不得一点大意,额头汗珠如豆大,背后也被汗水浸湿。上官飞渐渐失去耐心,秦铭只是顶着一个侯爵之位,武功却籍籍无名,自己可是名列少年侠客榜,若还这般僵持,于自己名声不利,心随念想,双钩舞得呼呼作响,如狂风骤雨般袭来。双钩本就轻盈,上官飞双手配合娴熟,攻防有序,如连环走马,环环相扣,招式一气呵成吗,行云流水。
秦铭心头一紧,右手短刀探出,左手拳、掌变换递进,竟与上官飞抢攻。上官飞毫不惧色,双手反握双钩,以护手上的月牙刃对秦铭短刀。凌楚瑜不禁赞道:“这上官飞果真是厉害,以短制短,又兼之长兵器之优势。”
骆霞听罢,不由心想“竟还有心情夸对方。”只见上官飞有护手刃在手,将其当做指虎来使,双手直上直下,左推右送,夹杂拳法要旨,骆霞心下也不由佩服上官飞的巧思。
“锵”地一声,上官飞右手的单钩护手刃挡住了秦铭短刀,上官飞顺势一转,将短刀轻轻往下带,手臂下沉,贴在手臂上的钩尖顺势而划,冷不丁将秦铭手臂划出一道口子,秦铭眉头紧紧,向后跳开,只见鲜血立刻从口子流出,沿着手臂流向手背。
凌楚瑜面色微变,心觉不妙。秦铭咬着牙,挥刀砍来。上官飞心里暗笑,左手举钩一挡,顺势斜上划出,秦铭的刀口沿着钩身滑过,滑到前端后被弯钩一钩一带,胸前空门大露,上官飞瞧准时机,右手挥钩一挑,在秦铭胸前留下一道血红。秦铭脖子青筋暴露,大喝一声,不顾流血伤口,狂攻而来。此时的上官飞稳操胜券,故技重施,双钩一带一划,几招过后,秦铭身上伤口斑斑。
骆霞担忧道:“他已经丧失理智了,快阻止他。”虽是皮外伤,但流血不止,秦铭步子已渐渐沉重。凌楚瑜牙关紧咬,怒目而视,却没有阻止的意思。骆霞有些焦急了,叫道:“还不快阻止他,他会失血过多而亡的。”凌楚瑜依旧一动不动。骆霞咬牙一跺脚,欲冲上阻止,却被凌楚瑜拦住。骆霞叫道:“你疯了?”
凌楚瑜冷冷道:“势未衰,招为尽,不可退。”擂台上的秦铭攻势依旧,气势如虹,可身上多处受伤,犹如孤身一人对抗千军万马,骆霞急道:“何必呢?”上官飞有意羞辱秦铭,故而每一刀都只伤皮肤,不伤筋骨,让人浑不知疼痛下继续战斗,可见其心狠毒。潘豹见状,满意点头,苏显与秦铭素有仇怨,见其狼狈之样,心里大呼痛快。
秦铭还没有放弃的念头,可此刻招式杂乱无章,败相毕露,只是上官飞一副“猫玩老鼠”的劲头,在不断戏弄秦铭。对于隐隐不发的凌楚瑜,骆霞指责道:“秦铭现在被上官飞如此羞辱,你见死不救,枉为朋友。”凌楚瑜对上官飞的行为早就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面对骆霞的指责,冷冷道:“正因为他是我兄弟,若我此刻出手,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擂台之上,生死由命。”在说到“生死由命”时,骆霞能明显感到凌楚瑜的声音在发抖,一种愤怒的发抖。
“啊!”地一声,秦铭被上官飞一脚踹下擂台,凌楚瑜急步上前,查看秦铭伤势。此时秦铭身上已多处流血,凌楚瑜点了秦铭身上几处大穴,止住流血,又细细查看伤势,幸好只是皮外伤,失血过多有些眩晕,不禁长舒一口气。
“第二场,上官公子胜!”妙姐声音也有些漠然,显然对上官飞的做法不满。宾客一片哗然,随即大喝精彩。他们饮酒上头,见有血光更是兴奋。凌楚瑜扶着秦铭坐在椅子上,冷眼看向上官飞,道:“上官飞,你好狠。”上官飞只想教训一下秦铭,并没有取他性命之意,擂台上虽有生死由命的说法,好歹秦铭的父亲有先皇亲封的爵位,不能按照江湖规矩行事,微笑道:“擂台之上,刀剑无眼,难免有所损伤,给秦公子赔不是了。”说罢双手微微抬起抱拳,算是赔礼了,转身而去。
“上官飞!”骆霞倏地大喝一声,上官飞表情凝重,淡淡道:“马兄不要多管闲事。”骆霞因身份受到上官飞钳制,不好公然动怒,只能隐隐于心。此时妙姐已经展开最后两张字条,扬声道:“最后一场,凌楚瑜对战潘豹!”妙姐直呼两人姓名,显然有些不满,心有芥蒂。
潘豹昂首挺胸,步伐沉稳地踏上擂台。眼下一负一胜,打成平手,最后关键一战落到自己身上,不禁有些得意。对手是少年侠客榜的高手,若是自己能胜出,必定名扬天下,想到这,胸怀满志,大声喝道:“来!”凌楚瑜目光如刀,面沉如水,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让潘豹心中为之一颤。
“不易......”蓝儿捧来一杆红缨枪,凝眉轻声道:“小心!”语气满怀关切。凌楚瑜推手拒绝道:“不用!蓝儿可否为我准备一顶轿子。”蓝儿转身对身后龟奴一摆手,龟奴应声而去。凌楚瑜道:“多谢蓝儿!”蓝儿有些担忧道:“不易,若不是为了我,秦铭就不会......”不禁汪然欲涕。凌楚瑜笑道:“长安只是一些皮外伤,死不了,他还想多喝几年‘醉人间’的酒呢。你放宽心,我去去便回。”说罢大步上台。
潘豹见凌楚瑜空手上台,有些奇怪,道:“你不带兵器?”凌楚瑜道:“刀剑无眼,我怕伤了衙内。”此言一出,在场宾客皆是叹息,窃窃低语。凌楚瑜这话在旁人听来,皆以为凌楚瑜惧怕潘豹的身份,怕得罪权贵。不少宾客认为这局潘豹赢定了,连潘豹自己也觉凌楚瑜这般求饶,大觉无趣。只有上官飞和苏显脸色微变,明白凌楚瑜此话之意。潘豹出身高贵,好武强搏,可师承参差不齐,虽练得一身武功,但跟武林中人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凌楚瑜名列侠客榜,不是一般江湖二流之士,两人相斗,后果难测。
苏显心中有些发怵,他深知凌楚瑜武功修为,道:“上官兄,衙内横练功夫了得,能在几招将凌楚瑜击败?”苏显不知潘豹武功底细,不敢直接发问,只能旁敲侧击。上官飞心知其意,道:“据我推断,应是五五之数。”苏显稍稍送口气,“足矣!”
潘豹从小到大,周围人有僭其身份,均不敢对其动手,大觉无趣,这次好不容易能和江湖人士动手,难免激动,可凌楚瑜方才之言,潘豹不禁有些失落,但旋即一想,若是自己出手不留情,或许能迫使对手用尽全力也说不定。不禁暗暗高兴,右拳直送,呼呼而来。
凌楚瑜面对来拳,不禁冷笑,左手斜上一搭,迎上潘豹右拳,顺势绕圈,右手迅速跟上,搭在潘豹右手上,双手在胸前划圆,把潘豹的拳劲尽数卸掉。潘豹大吃一惊,没想到凌楚瑜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化解自己的拳劲,此时身子也被凌楚瑜带着右偏,左肋下空门大露,凌楚瑜右臂横拦,顺势前推,重重打在潘豹肋下。本以为会折断潘豹几根肋骨,没想到潘豹肋下竟如钢铁坚硬,反倒是自己右臂隐隐作痛,潘豹一阵蔑笑,右肘猛沉,将凌楚瑜右臂格开,右拳顺势往上,打向凌楚瑜头部。凌楚瑜左手一挥,抵在潘豹手腕处,扼住来势,身子往后一跃,落在一丈之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右臂,道:“铁布衫么?”
潘豹见凌楚瑜说破自己武功,有些意外,得意道:“不错,算你有见识。”
上官飞见状,心下稍安,说道:“如今看来,衙内胜率到了六成。”苏显也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潘豹的武功如此了得,道:“衙内的‘铁布衫’功夫果然厉害,铜筋铁骨,刀枪不入。”
上官飞道:“衙内打小生得就壮实,练‘铁布衫’有先天优势,如今衙内已经练到刀枪不入的境界。”苏显夸赞一番后,幸灾乐祸地盯着凌楚瑜,道:“这次你死定了。”
骆霞在下面也颇为关切,潘豹的“铁布衫”刀枪不入,任何攻势都不能伤及半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焦急握着拳头,只听见秦铭潺弱的声音传来,“放心,同辈之中,我还没见过不易输过。”骆霞心里一软,知道秦铭是想让自己安心,微微一笑,凝神观战。
潘豹初展武功,心里痛快,双拳又呼呼打来。凌楚瑜故技重施,以巧劲化解重拳,右指倏忽点出,点向潘豹的“膻中穴”。“膻中穴”乃大穴,若是被点中,内息散溃,任何横练气功都随之崩散。潘豹打小苦练“铁布衫”,自然知道这类功夫最忌惮的就是打穴和罩门。
打穴就是击打身体大穴,将横练气功瓦解;而罩门是每个连气功之人的破绽所在,罩门一旦被敌人知晓,就算你气功再厉害,也被一点既破,故而这罩门,只有练武之人自己知道。
凌楚瑜不知潘豹练功罩门所在,只有打穴。潘豹不躲不闪,任由凌楚瑜点来。凌楚瑜右指一点,潘豹毫无反应,心下生疑,只见潘豹双臂张开,握紧拳头,向内一合,欲将凌楚瑜脑袋来个夹击。凌楚瑜深吸一口气,双臂左挡右格,身子一侧,向潘豹斜后方滑出,右指曲点,点向“肾俞穴”。
潘豹依旧不闪不躲,任由凌楚瑜点来,右臂横在胸前,转动身子,借势肘向凌楚瑜。凌楚瑜两击无果,心有疑惑,向后退了两步,躲过潘豹肘击,思忖半响,道:“移穴么?”潘豹笑而不答。
苏显一旁瞠目结舌道:“衙内竟练到‘移穴’的境界,不可思议。”移穴,顾名思义,让身上穴道移动位置的功夫。这门功夫极为难练,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练成。潘豹的“铁布衫”,罩门无法消除,打穴却可以用移穴来弥补。
上官飞道:“衙内只是初窥门径,只能移动身上几处大穴,若全身穴道能随心所欲,才是大成。”话虽如此,苏显还是心生佩服,作为一个官宦弟子,武功能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
潘豹自信大涨,又狂攻而来。“铁布衫”虽是防身武学,但练到深处,拳如铁锤,照样可劈金断石。
凌楚瑜冷笑道:“区区铁布衫,黔驴技穷耳。”右拳猛得迎上,两拳相接,潘豹的重拳竟不能再进半寸,潘豹大骇之余,凌楚瑜左指忽而连连点出,潘豹来不及移穴,旋即气沉丹田,凝气聚肌,保护穴道。只听见噗噗之声,被点之处如锥钉之痛,潘豹大叫一声,真气从口窜出,内息随之奔溃。上官飞在下面大叫“糟糕”,这一口气泄出,内息一乱,铁布衫自然瓦解,凌楚瑜双掌迭送,乃太祖长拳中的“穿云手”,掌风凌厉,带着内劲,尽数打在潘豹胸口。潘豹没了铁布衫,口吐鲜血,身子如断了线风筝跌落擂台,昏死过去。
“衙内!”上官飞和苏显同时惊呼道,急忙上前。潘豹乃当朝丞相之子,他若有事,事情非同小可,两人面色均是大骇。连在场的宾客都面面相觑,若换做平时,一定是鼓掌叫好,可如今这般局面,众人怕惹祸上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沉默不语。
上官飞检查了一遍潘豹伤势,潘豹只是暂时昏厥,受点内伤,并无大碍,稍放宽心。苏显大怒,指着凌楚瑜道:“凌楚瑜,你竟敢打伤衙内,是活腻味了吗?”凌楚瑜淡淡道:“苏少爷,擂台之上,生死由命,这事要是拿去哪里说,都不会治我的罪吧。反倒是你们,该好好担心自己才是。”
两人心头一凛,立刻明白凌楚瑜言下之意。潘豹武功不弱,但众人有碍其身份,每次交手都暗暗放水,言语上又尽是溜须拍马,潘豹渐渐自大傲慢起来。此战过后,潘豹大出洋相,羞愧无比,必定对凌楚瑜怀恨在心。但真正让自己出丑的,那些平日里奉承的人首当其冲,上官飞也逃不了个欺瞒之罪,两人之间以后必会心生芥蒂。上官飞狠狠盯着凌楚瑜,此计之毒,心机之深,自己自叹不如,欲将凌楚瑜千刀万剐。可眼下潘豹伤势要紧,冷冷道:“凌楚瑜,这个仇我记下了。下个月的武林大会,我自当请教。”说罢,看了一眼骆霞,让家将抬着潘豹,悻悻离去。
此时门外轿子已到,凌楚瑜扶着秦铭,也匆匆离去。潘豹一走,剩下的宾客意犹未尽,议论纷纷起来,“醉人间”又重新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