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侁冷笑道:“如果你甘愿伏法,我倒是可以考虑。”杨希将虎头乌金枪一扔,眼下也只有如此才能救出家人,下马低声道:“末将有罪!”他紧咬下唇,十分不甘。
待将杨希五花大绑后,王侁忽然变脸,当众朗声道:“罪人杨希,通敌叛国,罪大恶极。来人,推出去斩了。大军立刻返回代州,加紧备战。”
“啊?”杨希一听,就知中计,骂道:“王侁,你这个老匹夫,竟出尔反尔。你就是潘仁美的一条狗,费心费力地讨好他,真是卑鄙无耻。”
王侁听罢脸红如血,道:“杨希,刚才是你亲口承认自己通敌叛国,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杨希狂笑不止,道:“王侁,你污蔑我通敌叛国,无非是想拿我人头给潘仁美罢了。你来呀,我杨希就是死,也要化成厉鬼,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王侁见他面目狰狞,登时心虚,急忙道:“来人,砍了,砍了。”两名士卒将杨希押解在地,一人将刀高高举起,只要轻轻一挥,杨希登时人头落地。
就此此时,突然杀出一道银光,抢在那人之前,将那士卒一剑封喉。
“凌楚瑜!”上官飞咬牙切齿,道:“你敢公然反叛,定也是降了辽国,来人,抓住他。”
凌楚瑜冷眼相看,道:“上官飞,你即便是不愿出兵相救,也用不着用此毒计,杀害七郎。”
“楚瑜,别跟他们废话,先杀了这两个卑鄙小人,再夺了兵权,咱们回去救爹啊!”
王侁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面露凶光,急忙道:“好哇,果然是狼子野心。来人,快杀了他们。”
凌楚瑜眼见危险,右手急忙将杨希提起,往后一扔,长剑刺去,将前来的两名士兵武器挑飞,道:“王将军既然不信,我这就带七郎走,若谁阻拦,别怪我不留情。”
王侁见他武功非凡,不禁一惊,但细想之下,已经公然和杨家翻脸,若放虎归山,一旦杨继业杀出重围,到了京城皇上面前告状,自己非死不可。他朝着上官飞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小人心领神会,上官飞道:“凌楚瑜,你勾结辽国,营救叛徒,罪不容诛,来人,将此二人就地诛杀,不得有误。”
“是!”谷口哄然一应,从谷内杀出一支人马,足有百人,将二人包围起来。
杨希被缚,只能跳到凌楚瑜身旁,道:“楚瑜,快给我松绑。我要杀了他们。”凌楚瑜帮其松绑后,小声道:“七郎,谷口上方有弓箭手,咱们不宜恋战,速速离去。”杨希将虎头乌金枪捡了起来,怒道:“我先去取这二人首级再说。”说罢如猛虎般扑了过去。
凌楚瑜阻止不及,大骂七郎愚蠢。杨希虽是天生神力,但性格鲁莽冲动,几次身处险境,如今还不知悔改,被愤怒冲昏头脑。之前他在令公昏迷时擅作主张,突围去请救兵,凌楚瑜本想截住他,岂料辽兵人多,将他冲散,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待赶到此地时,杨希几乎被陷害身亡。王侁和上官飞铁了心要杀杨希,此处五千兵马可是潘仁美的部队,只要一声令下,谷口上方降下箭雨,可就在劫难逃。
见杨希杀来,上官飞不惊反笑,双钩举钩欲击,使得全是缠、黏的招式,就是要将杨希困住,再让后续部队合围。杨希哪里知道,一昧冲杀,虽杀得兴起,殊不知已进入圈套中,两人渐渐被士兵隔开。
凌楚瑜一瞧不妙,猛地提气,长剑穿梭乱兵之中,化作一道闪电,闯了进去。长剑虽不利于沙场,但他深奥批亢捣虚之妙,避重就轻,剑锋所及,士兵手腕均溅出一道鲜血,手中刀枪纷纷脱手。凌楚瑜喝道:“给我走。”
杨希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峻的面容,顿时清醒过来,调转枪头,向谷口外突围而去。
上官飞见状,心中暗暗一凛,“此贼武功更高了。若不除去,今后就是个祸根。”说罢大步流星,游移到凌楚瑜右侧,右手单钩一划,就要将凌楚瑜右臂斩断。
此时凌楚瑜正举剑刺向一名士兵,但见上官飞偷袭,冷声道:“卑鄙。”手腕急收,一个掉头,迎了上去。上官飞赫然一惊,手臂回拉,弯钩顺着剑身游走,顺势轻翻,嘎地一声,便扣住长剑。
“唔?”凌楚瑜有些意外,左掌猛拍,朝上官飞小腹拍去。他这一掌用了七分力道,既是杀不死对手,也可将其重伤。
上官飞忽然扭身,避开这掌,而手中单钩借着势头,当地一声,将长剑折断。他呵呵一笑,左手单钩顺势下削,招式狠辣异常。凌楚瑜长剑被毁,急忙缩手,将断剑当成暗器朝上官飞掷去。
凌楚瑜手里没了兵器,便只能以拳掌应付。可他纵然厉害,在万军中也难以脱身,让他惊讶的是,上官飞武功有些怪异,让他有些难以适从。
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多,凌楚瑜有些着急,也顾不得手下留情,一掌接一掌,均是雷霆之势,震得一干士兵胸骨断裂,奄奄一息。那些士兵见他手段狠辣,心惊胆战,凌楚瑜抓住机会,抢出几步,赶到杨希身边。
“七郎,不要恋战,快杀出重围。”凌楚瑜夺了一杆长枪,左右一扫,破开一条路,道:“走!”杨希猛点头,朝着破口而去。
“哪里走!”上官飞忽然飞来一掌,直扑凌楚瑜后背。他弃钩用掌,凌楚瑜后背生风,急忙回身吐气,右掌送出。但上官飞不惧来势,右掌倏忽一错分,拍中凌楚瑜胸口。
“三才六爻掌?”凌楚瑜震惊不已,庄煜冰对这个徒弟是有所防备,为何又会传授他自己的绝学。现在想来,刚才与上官飞交手时候的异常感觉,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上官飞见他受伤,立马补上一掌,重伤于他。但却是小瞧了凌楚瑜,他真气可自行运转,右掌猛吐,一招“晴空洒雨”,虚实难辨,上官飞不料他反应如此之快,仓惶出掌,乱了分寸,被凌楚瑜一掌击飞。凌楚瑜连番用劲,已有些虚浮,急忙缓了一口气,赶去与杨希汇合。
“放箭,放箭!”上官飞大怒,一口鲜血喷出,剧烈咳了起来。王侁见二人如此顽强,心想必须铲草除根,也下令道:“射杀此二贼。”
骤然间,箭矢如密雨扑开,朝着谷口压来。谷口狭窄,天色已晚,又无遮挡,纵使有天大本事,也难以抵挡。杨继业万万没有想到,他为接应撤军的计策,竟成了杀死自己儿子的屠刀。
“楚瑜,小心啊!”杨希抬头见箭矢在火把的照耀下,忽暗忽明,索挡在凌楚瑜身前,手中虎头乌金枪当当直响。
“七郎!”凌楚瑜惊呼一声,只见杨希胸口中了数箭,泣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杨希身子一软,扶着长枪而立,道:“你救了我三次,这次换我救你了。”他喘息道:“他们……想杀我……替潘豹报仇……你快走……一定……一定要救出爹爹和哥哥。”说罢,猛地起身,神色煌煌,如天神降临,喝道:“来呀!”
士卒瞧他威严如神,纷纷后退,凌楚瑜摇头道:“不,七郎,我要带你回去。义父说了,要我带你回去!”
杨希将插入身体的箭矢拔出,带出鲜血,沿着盔甲淌了下来,浑身已是颤颤巍巍,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上官飞分开左右,冷声道:“想走,来不及了。放箭!”他军令一出,可谷口上方竟无人敢射。
“造反吗?”上官飞怒喝道。那些军士随听命于潘仁美,但绝非无情之辈。杨家的威名如雷贯耳,即便是要杀,也是堂堂正正,绝不能做如此卑鄙龌龊之举。
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句:“将军,七将军已经身负重伤,再放箭就太说不过去了。”
上官飞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这些手下竟不听号令。
“快走啊!”杨希终于忍不住,回身一掌重重打在凌楚瑜胸口,将他击飞三丈之远。凌楚瑜胸口闷疼,却不如这伤心欲绝的折磨来得心痛。
“快追!”上官飞急忙下令,他左右乃上官家护卫,听令后冲杀出去,杨希握紧长枪,抡圆一扫,道:“谁来受死?”他这一喝,那些家将也不敢上前一步。
凌楚瑜长叹一声,翻身上了马,却迟迟不走。此时杨希已经力竭,用仅存的一丝力气说道:“快走!”
上官飞急忙吩咐左右,将杨希绑了,又立了一根百尺木桩,将他吊了起来,冷笑着朝着百步之外的凌楚瑜道:“若你还有良心,就乖乖回来,不然我就一箭一箭地朝他射去。”说罢拿起一把弓,拉满了一放,射在杨希左肩。
“上……官……飞……”凌楚瑜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不得好死。”上官飞甚是享受,狞笑道:“如果你不想杨希受苦,就乖乖过来。”
“别过来……”杨希双眼已经睁不开,勉力说出话来,“去救爹爹……”凌楚瑜虽听不见他的话,但杨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刻在脑子内深刻。
“嗖”又是一箭,射向杨希右肩。凌楚瑜一闭眼,再睁开时,如刀子一般锐利,道:“我凌楚瑜在此立誓,若不杀你上官飞,誓不为人。若违此誓,犹如此箭。”他从箭壶里取一支箭,双指夹紧,发力一折两段,随手一丢。
上官飞忽然从心头冒出一阵凉意,“嗖”地一声,上又发一箭,这一箭是朝着杨希心房射去。他知道凌楚瑜今天一旦逃走,后果难以预料。杨希嘴里一直念叨着“救爹爹”,心脏被射穿,骤然一停,就此绝了气息。凌楚瑜泪水如热泉,一涌而出,将双眼灼疼,猛挥马鞭,头也不回而走。
“凌楚瑜,你就算逃得了,也逃不出心里这道坎。我这就将杨希万箭穿心,让你一辈子在悔恨中度过。”说罢将一旁士兵的箭壶夺了过来,发了疯似的朝杨希心脏射去。射完一壶,还觉不够,又夺了一壶,边射边数,直到弓裂弦断,这才停歇。
王侁瞧着杨希胸口插满箭簇,地下一摊鲜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从心里头害怕这个阴鸷狠辣年轻人。上官飞喘息着,无人敢扰,忽然淡淡说道:“将他头颅砍下,和尸体一起沉进河里。”众将士畏惧他的丧心病狂,只得照做。
上官飞瞧了一眼凌楚瑜逃走的方向,片刻后,下令大军撤回雁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