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
......
啊!噗嗤!哐当!
灯笼跌在地上,火星四散,还没等摔破的灯笼纸四散的烛火点燃,就被几只脚小心的踩灭。
短促的惊叫声,旋起旋灭的些许光亮,如同浓浓的夜色中荡起的小涟漪,很快就淹没于寂静中。
周围街巷,狗都没有叫一声。
只有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弥漫在深夜湿漉漉的空气中。
弯月如勾,洒下些微的光亮。
朦胧中,几个黑瞳瞳的身影,摘下脸上的蒙着的布,露出几口白的渗人的牙,在黑夜里若隐若现。
其中一个,用摘下的蒙脸布,擦拭着手中的血刃,小声嘟囔着,
“奶奶的,倒霉催的,碍爷的事!”
另外一个不耐烦的道,
“杀了完事,多说什么?这一路杀的还少?爷吩咐了,一路但凡照面,不留活口。快走,别误了事!”
这些人毫不理会躺在地上汩汩流血的更夫,急步往前走。
突然,刚把刀擦好,收到腰间的这位,突然呀了一声。
一群人停下,
“又有什么不妥?”为首之人更加不耐烦了,
“刚才经过状元巷,我看见陈家二郎又在开着窗读书,不知看到咱们没有....”
“陈家二郎?”
“状元巷叫陈宣的小书生,他习惯开窗读书,刻苦的很,每天都读的很晚。这书呆子读起书来,旁的万事不理,应该不会注意到咱们的。”
为首之人顿住脚步,抽出腰间的刀,语气森森,
“回去,杀了!”
状元巷。
一个小书生,穿着洗的发白的儒衫,开着窗,就着昏黄如豆的油灯,郎朗的在读着摊在书桌上的书。
一阵夜风穿窗吹来,吹的油灯如豆的火焰摇摇欲灭。
书生连忙用一只手护住,另一只手继续翻页,
......
“圣人生而四目有德,见灵龟负图,书丹甲青文,遂穷天地之变,仰视奎星圆曲之变,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指掌而创文字,文字既成,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为潜藏......”
......
突然,书生愕然的抬起头,
敞开的窗外,站着两个全身裹着黑衣的大汉,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双闪着凶光的眼睛。
破烂的木门,也被无声的打开,门外,也站着三个同样装束的汉子,腰间都扶着刀把。
书生青嫩的脸庞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张着嘴,似乎是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站在窗前的壮汉居高临下,看着临窗而坐的瘦弱书生,缓慢抽出腰中悬着的利刃,雪亮的刀面摩擦着镶着铜扣的鲨鱼刀鞘,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小书生,下辈子再好好读吧。”
出乎他的意料,书生平静的合上书本,看了一眼他们,
“你们......要杀我?”
持刀者碟碟冷笑,如同夜枭,
“到底是读书相公,毛还没长齐,倒有几分胆色,不像爷们见过的孬种们,刀还没抽出来,都先吓尿了。只是,可惜了,小书生,你命犯兵戈,下辈子投身个好人家!”
谁知,书生却继续平静的翻开书本,拨亮油灯,漫不经心的朝他们挥了挥手,似乎他们不是持刀夜闯门户的凶恶大汉,而只是几只恼人的扑火飞蛾,
“尔等持刀入户,想必不是良善之辈!如果自知罪孽深重,不妨去县衙投案自首吧。县尊张大人也许会因为你们认罪态度好,饶你们不死.......”
持刀壮汉用没拿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耳朵,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一个白净、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把他们当三岁小孩了?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贼爷爷,这厮居然劝咱爷们去县衙自首?
这书生是读书读的脑袋傻掉了?
接着,他愕然的看到让他们感觉更加无比荒诞的一幕。
刀锋之下,书生视若无睹,慢斯条理的拿起一锭墨,然后在砚台里加上水,慢慢的磨着墨,最后,拿起毛笔,蘸上浓浓的墨,正要往纸上写什么。
立在窗前的持刀壮汉不由得冷哼出声,着实有点被这个奇葩书生给激怒了。
他将手中的刀缓缓举起来,蒙在蒙面布里面的嘴角,绽出狞笑,
小小书生,就是读书读到立地成圣,又能如何?
就是成圣,一刀砍到脖颈,照样污血四溅,身首异处,也难逃一死!
书生略有些惊愕的再次抬头看看他们,似乎惊讶于他们还没有走,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求仁得仁,又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