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里的茶馆独树一帜,明月楼的酒菜飘香十里,不过如今都不如石里巷子的招财阁。人说往来皆是人情,谈资却是共享,招财阁茶不如立酒庄,酒菜不如明月楼,然这里却是个打听消息的绝妙之地。
这几日朔州城里最热的大概便是公主出嫁的消息,至于大雍何时有了公主,这几日大家也是议论纷纷。“卫宝珠?”洛平堂趴在窗台上,听了荊亘的话顿时一愣:“你是说,雍景鸿认了卫宝珠为义妹?”荊亘点头,脸色不好看,洛平堂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公主的名儿,却是要远嫁和番,卫宝珠这个公主果然是于国于民都有大贡献的。”荊亘听了原本阴霧的脸色也不禁一乐:“您不知道,当日皇上微服私访,卫大人负责安全事宜,这卫宝珠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也混到了队伍里,哪里知道就遇到了刺客,她啊实在英勇,见刺客直朝皇上而去竟是什么都顾不得,替皇上挡了一刀。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就封了公主。”洛平堂眉头一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卫宝珠的脸,笑容更甚:“她想必是有自己的主意,不过雍景鸿这个人,无事都能虑上三分,更何况卫宝珠这样明目张胆的算计,封她个公主已是额外开恩,这一次的和亲怕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个麻烦。恐怕封了公主的这段时间卫宝珠也并不安分吧?”“小姐明鉴,她自得了公主的封号,时常往宫里去,您也知道宫里如今连个宫妃都没有,她一个异姓公主却时常出入,难免啊惹了皇上不快。”“如今,镜太后的情况如何?”“回姑娘,太后身体康健,不过平日里多在宫中理佛,不问诸事。”洛平堂闻言并不说话,而是往窗外看去,回到大雍已有一月,她开了招财阁,算是为她自己和荊亘置办了产业,不过如今看来也是不错,至少能听到不少东西。
石里巷子已经大变样,再找不到之前的影子,洛平堂甚至不敢去寻,怕见到面目全非的旧址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如今雍景鸿羽翼丰满,若是因着自己拖累了荊亘和镜天穆,她简直万死难辞其咎,因此平日里见街上都是不大去的。招财阁名字听着像当铺,做的却是吃食的生意,可火起来靠却是无处不在的谈资,于是不过一月,在朔州城里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为此它对面的酒楼塞金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而塞金春的老板便是卫天齐。“如今庆国公府三房斗得如火如荼,卫天赐去岁因粮草案被弹劾受了重创,二房的日子并不好过,三房没有正经主母,看着一个姨娘管着,塞金春是卫天齐手上最赚钱的铺子了。”“抢人生意的确是不太好,不过我那三舅舅一向待我不薄,不回报他总让我不安,我听说卫天齐又纳了妾?”荊亘点头:“是的,宫姨娘的孩子夭折,宫月自己也不能再有孕,只有卫玲珑一个女儿,卫家到底是要有后的。”“怎么如今卫家还是只有卫长春一个男丁吗?”荊亘点头,她脸上带着笑容,不过语气有些冷:“卫长春甚是得宠,大房的位置牢不可破。”洛平堂却满脸开心:“卫宝珠得罪了皇帝,被远嫁和亲,二房只剩一个卫茜茜,三房无主母,庆国公府已经是大房的天下。不过怎么说呢,到底只有卫长春这么一个独苗,总要精细些,毕竟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皆是因为它总叫人猝不及防。”荊亘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她退了出去,直奔镇国将军府而去。
故人归来鬓如霜,踏马趟河入梦乡。
春去冬来芳菲尽,离人已逝生者殇。
卫天齐看着一副冷清模样的卫玲珑,从内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他手上拿着塞金春的账本,眉头皱的紧紧的,自招财阁开了之后,塞金春的生意实在叫人忧虑,他原本想叫人设计招财阁,却发现荊亘几次三番出入,要知道如今这个荊亘是镇国将军身边的红人,虽是女子却上过战场,也打过胜仗,若这招财阁是她所开,目的即使再明显,自己也不能轻举妄动,他一向思虑重,不得不考虑荊亘是不是在等着他动手。外面突然响起嘈杂声,却是新来的小丫鬟在哭哭啼啼。不一会儿又低了下去,宫姨娘从门外进来,她如今愈发美貌,因着再无可能有孕,对容貌愈加精心。“外面怎么了?”宫姨娘进来先朝卫天齐行礼,又朝卫玲珑行礼,被卫玲珑无视了也不伤心,只站在一旁:“回老爷,是张姨娘的丫鬟,前几日她不是嫌弃妾身派过去的丫头服侍不尽心,硬是闹着买了一个进来。”“刚才哭闹的就是那个新买的丫头?怎么她买进来没有教规矩吗?”宫月连忙跪了下来:“是妾身的不是,张姨娘怕我不会教丫鬟,说是得了您的首肯,不用调教的。”卫天齐顿时眉头一皱,想起某日在床上张姨娘伺候他身心舒朗之时自己随口答应了什么,如今一想起来顿时有些头疼:“那可知道那丫头在哭什么?这里虽是后宅,可到底离张姨娘的院子不近,她一个丫鬟怎么会在这里哭闹?”宫月跪在那里神色恭敬:“这个,说来也怪妾身,前几日张姨娘说是想要一些新首饰,可如今出府不易,且没到置办首饰的时候,妾身便回绝了她,哪想今日这丫头便跑到妾身那里哭诉,说是妾身苛待张姨娘,妾身心里生气便斥责了她几句,想必是让她不开心了,因此这会儿说完来见小姐。”此话一出,卫天齐不禁朝卫玲珑看去:“为何找小姐?玲珑,怎么如今你开始管起后宅之事了?”卫玲珑一愣,从骨子里散发出冷漠:“女儿快要嫁人了,该学的总要学,女儿如今没有母亲帮衬,总不能跟着一个姨娘学习理家之事。”卫天齐顿时脸色一沉,屋子里立刻冷了几分,宫月连忙起身走到卫天齐身边,直到卫玲珑出去,气氛才稍微好一点。“一个女儿插手父亲房中之事,她居然还觉得理所当然,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着她了。”“老爷莫要生气,小姐一向心高气傲,夫人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妾身又是个没有见识的,也难怪小姐会这样。”卫天齐深感宫月贴心,但想到塞金春的事,心里还是不得开怀。也许,是时候考虑续弦的事了。可如今齐老太君已逝,自己的婚事便只能靠田氏,而田氏是绝对不会给他娶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这一次还要靠他自己想办法。
而此时的二房同样焦头烂额,因着卫宝珠被逼婚和番,她已是连着三天没有吃饭,可皇帝的人守在外面,连死都不能死,为此顾氏恨不得天天与他哭闹,可卫天赐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卫宝珠当日为何能够混到微服的队伍里去,卫天赐和顾氏绝不相信卫天恩毫不知情,可如果他知道内情还由着卫宝珠行事,那必然是存心不良,每每想到这里,二人便咬牙切齿,空前的,二房和三房达成了一致。朔州城暗流涌动,因为洛平堂的回来,新的战争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