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秀丽,山水迤逦间,时光奔流不息,朝春天走去。出门游玩的人多了起来,在朝国寺的路上来来去去,这是时隔一年洛平堂再次来到朝国寺,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于世间来讲再没有洛平堂,于洛平堂来讲心境又是不同。
“似乎无论春夏秋冬,亦或是改朝换代,朝国寺总是在的。”荊亘扶着洛平堂,这样的山路走着困难,她如今胆子愈发小了,怎么也不放心洛平堂一个人。“你若是不喜欢朝国寺,便不要来了,何苦如此勉强。”洛平堂见她脸拉的老长,实在可爱,忍不住调侃道。荊亘晓得自己露了破绽,但还是死硬着不肯低头:“不过是座寺庙,有什么不喜欢的,小姐,你莫不是想着一个人偷偷做什么事吧。”洛平堂敲了一下她的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惯的你,愈发大胆。”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庙宇,神情变得悠远而恍然:“我今日来是为了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她没有说,荊亘也不会问,二人相携往庙宇走去。
朝国寺的香火一如既往地旺盛,洛平堂嘱咐荊亘不必跟着,便独自一人往藏经阁而去,她想着再看《司合真言》一眼,不过发现藏经阁的看守更严密了,她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确定没有办法进去,只能作罢,一转身却是看到了一副熟脸,宫月和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在争辩着什么,那女子穿着大红艳丽的罗裙,看着似乎很是年轻,待洛平堂走近,她一下子听出了女子的声音,正是那一日在招财阁的袁凤丹。袁凤丹看着宫月,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不屑:“你不过是个贱婢,还想着做三老爷的主,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如今最好识相一点,等来日我嫁入公府,成了你的主母,可是有权对你进行处置的。”宫月显然被气的不轻,从洛平堂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握紧的拳头,不过她一向能忍,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常:“袁小姐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如今我家老爷与您婚事未定,您就在这里主母不主母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毫不避讳到底不好,妾身虽说出身不高也是老爷的妾室,这样的场合袁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怕是不合适。”宫月态度不卑不亢,看着倒是比以前进步不少,宫月刚想离开,袁凤丹似乎受到了刺激,立刻拉住了她,这一拉两人皆没有站稳,顿时双双往地上滚去,洛平堂一惊,待看到宫月喊疼并且捂着肚子的时候,她立刻眯起了眼睛,这是荊亘也走了过来,这番动静已经引来了很多人,宫月的情形是个人都能看懂,袁凤丹蓄意谋害他人子嗣顿时成为了铁板钉钉的事实,更何况她向来好张扬,早就将自己要和卫天齐议亲的消息宣扬的七七八八,如今更是坐实她蛇蝎心肠,袁凤丹慌了,看着躺在地上喊痛的宫月不知所措,洛平堂朝荊亘使了个眼色,荊亘立刻走上前去。
“这里是怎么了?”宫月一看见荊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更加安心卖力的喊起疼来,她形容枯槁,又显得柔弱不堪,和一旁盛装打扮的袁凤丹两厢对比,显得尤为可怜,围观的人正义感爆棚,一嘴一舌仿佛亲身经历地讲了整个过程,荊亘十分讨厌袁御史,对于袁凤丹也是全无好感,她挥手招来女兵:“将袁小姐拿下,送宫姨娘就医。残害他人子嗣实属恶劣,此事我会亲自过问。”这话简直是定死了袁凤丹的罪,荊亘毫不掩饰她的偏心,不管袁凤丹如何叫嚣怒骂,最终还是被托了下去。宫月被抬上担架,匆忙间看到荊亘恭敬地站在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身边,她隐约间觉得熟悉,可来不及细想。“她去过知命观了,小姐,这是你提点她的第一步吗?”洛平堂点头:“宫月已无法生育,若是像袁凤丹这样的人进门,她势必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所以不让袁凤丹进门是她保住自己地位的第一步。”“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妾,不可能阻止卫天齐续弦。”“为什么要阻止?宫月身份尴尬,虽有卫天齐的宠爱但到底出身卑微,如今又失了生育能力,无论是为了三房还是为了她自己,卫天齐都需要一个继室。这一点,她看的很清楚。”荊亘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小姐,您是说?”“对,袁凤丹不行可以找其他的啊,宫月这个人别的不谈,很是擅长揣度人心,否则你以为田氏为什么肯帮卫天齐做媒。她不能自己定人选,却可以左右田氏和卫天齐的想法,只要她有合适的人选。”“合适的人选?”“对,这一次计成她必定还会再去知命观,荊亘,你去打听一下君集侯二房和三房的情况,这个人选我来给她。”
不远处传来钟声,洛平堂慢慢往前殿走去,她看见每个人行色匆匆,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人们总是不停奔波,为名为利,为权势为虚荣,却不晓得偶尔停一停,说不定能看到更不同的风景。她突然扑哧一笑,有些自嘲地想自己也没有资格这么说,她自出生便一刻由不得自己,先是为着所谓乱世批言,天生命格,如今又为了报仇而一刻不停,她对自己说慢下来,也许可以得到更多,可她同样明白为了得到,自己势必要失去更多,荊亘跟在她身后,自洛平堂回来,她不止一次看见洛平堂露出这样的表情,掺杂着失落,茫然,厌恶和痛恨,最终又变为坚定,她不了解洛平堂内心的挣扎,却也知道如今的洛平堂靠着的是一口气在活着,为了老爷,夫人和小少爷,她苦苦支撑,永远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不能松懈也不敢松懈。“小姐,我前几日看见善然大师了。”洛平堂一顿,脸上露出神采来:“你见到师傅了?他如今在哪里?”荊亘有些支支吾吾:“我不晓得自己有没有看错,那人看着的确是善然大师,可是不知为何却蓄着头发。”“头发?”洛平堂一愣,顿时也疑惑起来,两人决定在寺里住一晚,荊亘于第二日先行下山去查探君集侯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