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这杯酒你得喝呀!”
“就是!咱们班花大老远来大连看咱们,这点面子还能不给?”
我瞥了一眼桌对面风韵犹存的班花吴莉莉,只见她那双眼角已经有了一丝鱼尾纹的美目在望着自己,一咬牙,就将这杯白酒灌了下去。
三两多白酒就像一坨烧红的铁块顺着食道滚落胃中,随后胃里就开始翻腾起来,我慌忙起身跑进了卫生间。
我双手抱着马桶翻江倒海一顿狂吐,心疼着那一桌子的海鲜。
吐完以后,感觉嗓子眼里有个东西越来越肿大,伸手进嘴里扯了好几下也没扯下来。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小舌头。
都说这同学聚会,有胆大的、胆小的,心眼多的、心眼少的;胆大的进被窝,胆小的就唱歌,心眼多的唠唠嗑,心眼少的往死喝。此时我算明白了,我就是那个缺心眼的。
满脸虚汗站在镜子前。
我用双手拄着理石台面,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望着镜子里廉价的休闲西服和日渐稀少的头发,我用力揉搓了几下这张老脸;随后打开水龙头,弯腰用嘴接着水漱了漱口,又洗了两把脸,好像清醒了一些,这才摇摇晃晃回到了酒席上。
今天是大学同学吴莉莉来大连出差,于是我们这四个混在大连的同班同学凑份子请她吃饭。
一晃儿毕业十六年了,当年先后来大连闯荡的十一个同学里,只留下了我们四个人。
我坐回了自己位置,杯觥交错,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哪怕谁能装模作样的问上一句,也能让我找到一丝安慰。
岁月不仅仅是一把猪饲料,让我们腰围渐粗肚满肠肥;同时也是那么的无情,无情的连虚假客套都消失殆尽的毫无掩饰。
马闯倾斜着身子,与脑袋差不多粗细的脖子上,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晃来荡去。
他一只手扶着吴莉莉的椅子靠背,另一只手里还端着酒杯。
那张泛着油光的胖脸努力靠近着她,两张厚如香肠的嘴唇上下不停翻动,也不知道说着什么能让吴莉莉掩着嘴不停的笑。
上大学的时候,这家伙就能四处撩骚,见到不带把的就挪不动脚。我就纳闷了,这种色狼中的猪,怎么就能娶了个漂亮老婆呢?
望着他日渐肥硕的肚皮和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还有桌子上那个刺眼的路虎发现四车钥匙,我头昏脑涨,思绪恍恍惚惚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我是2003年夏天来的大连,那年我正好24岁,刚刚大学毕业。
马闯整整来晚了一年,来了以后就住进了我在桃源街山顶上那间老旧的出租屋,一住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我没要过他一分钱房费,供着他吃、喝、抽,还好那时候我们都抽两块钱一盒的琥珀,不然还真是供不起。
这厮临走的时候,还借走我五百块钱,至今未还。
最近几年,每次看到他那张嚣张的肥脸,我都在想,如果当年我把那个偷偷向我暗送秋波的长海县姑娘搞到手,现在住别墅开路虎的就是我了。
可惜,那时的我不只是有着朋友妻不可欺的高尚情操,更是胸怀梦想,要在这个东北最美丽的海滨城市创下一番大事业。
那时的我始终坚信,没有好风凭借力,也能孤风上青云!
可飘了十几年后我才发现,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我这片柳絮早已经掉进了泥塘里。
身材日渐消瘦任何环境都西装革履的白友亮站起来敬酒,打断了我的天马行空。
“今天借着班花这顿酒,咱们哥儿四个又聚在了一起,话说至少两年没聚了吧?”
马闯撇了一下叼着牙签的厚嘴唇,“可不咋地,总他妈聚不齐!”
我暗自腹诽,是聚不齐吗?是你们这两年喝酒不喊我好不好?
孙光辉伸手向上怼了一下眼镜,拍着他肥硕的肚子说:“白又亮呀,快麻溜说词吧,都等着喝呢!”
孙光辉和白友亮上学的时候就不怎么对付,随着年纪的增长,这几年好了很多,但也总爱呛着他说话,一张嘴就喊他的绰号,估计也是习惯了,难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