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她眼里的一丝关心,但还是一直沿着台阶往上走,她跟了上来。
我有过一次离婚的经验,但还是为现在的效率感到惊讶。
记得当年和秦韵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办事员还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但这次人家根本就没劝说什么,全程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
当然了,这也和张小瑜准备充足有关。
我手里掐着离婚证和自己的户口本往出走,张小瑜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下了台阶以后,不知不觉我就放慢了脚步。
张小瑜站在了我的身前。
“东北,谢谢你!”
我不知道她是谢我什么,谢谢我这五年来的陪伴?还是谢谢我能不吵不闹的痛快离婚?我不知道,也不想问。
我望着她好看的鹅蛋脸,咧嘴笑了一下,“去美国以后,照顾好团团,如果方便的时候,就给我发几张她平时的照片...”
说到这儿,我说不下去了,我要这些干什么?自己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
我转身就往车那边走,她就在我身后跟着,高跟鞋踩着路面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我以前就怕和她逛街,明明个子很高了,偏偏还爱穿高跟鞋,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自尊心受挫严重。
“我陪你回去。”她说。
我没说话。
小“宝马”一路北行。
破喇叭里,宋冬野絮叨地别人的故事: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我已不会再对谁
满怀期待
我知道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再见
我俩谁都没再说话,我知道她一直在流泪,我没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眼泪为何而流,是被宋冬野这个糙老爷们的歌声感动?是悔恨这五年逝去的光阴?还是后悔跟了我这么个窝囊男人?
也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而不舍。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我的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车窗外的风灌了进来,将歌声吹的七零八落,我脑海中一片空白。
张小瑜找来了两个皮箱,一个箱子我装了衣服,最占地方的是一件五年前买的羽绒服,右肘处磨破了一块已经补好了,我自己补的。
去年冬天,这件羽绒服走路的时候曾撒落一路鹅毛。
我衣服很少,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件,印象中最后一件新衣服,还是前年春天张小瑜给我买的;那是一件黑色的半袖体恤,此刻也躺在了皮箱里。
另外一个皮箱装了一些书,都是这五年来我零星买的;以前的书我和秦韵离婚的时候没带走,我觉得儿子长大以后一定会喜欢看,就都留给他了。
最后把笔记本电脑和户口本、离婚证都放进了装衣服的皮箱里,我的全部家当就算收拾好了。
出门的时候,她要送我,我说不用,就装书这个箱子稍微沉一点,我一手拎一个,正好不偏重。
她跑回卧室,拿了一盒金嗓子喉宝塞进了我的西服兜里,嘱咐我别忘了吃,我连忙说谢谢,客气的就像陌生人。
我拎着两个大皮箱往下走,张小瑜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没有依依话别,也没有失声痛哭,我们的分手很平淡,平淡的就像这五年的婚姻生活。
到了四楼的时候,我听见了关门声,那声音不大、很轻,却仿佛敲在了我的心尖上,针扎般疼了一下。
走到三楼,遇到了邻居老马。
“出差?”他望着我手里的两个大皮箱,那张满是皱纹干瘦的脸上挂着一丝惊讶。
“马哥,不出差,离了!”我咧嘴笑了一下。
“啥?”他一把扯住了我的袖子,我只好放下两个皮箱。
他咔吧了几下眼睛,好半天才喃喃道:“咋就离了呢?”
他这句话并不是问我原因,只是感叹了一句。
“来,抽根烟!”老马说完就拉着我坐在了楼梯上。
他常年抽红河,我这几年改抽了细支的南京煊赫门。
我40岁,老马接近50岁,两个老男人并排坐着抽烟,香烟袅袅,老马不是嘴碎的人,他也没问我因为什么离婚,我也就没说。
一根烟抽完,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了!”
老马伸手就要去拎皮箱,被我一把拦住了,我一手拎起一个皮箱,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呵呵一笑,拎着就往下走;他就站在那儿看着我,没说再见,也没说一路走好。
我知道他的不舍,未来的日子里,他将会一个人蹲在漆黑的楼道里抽烟,没有了我的陪伴,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