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是因为气愤而离家的,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在那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就必然会给她带来人生的灾难。离家出走的二姐,虽然一时冲动离开了那个家,却还没有想好要到哪里去。世界虽大,却似乎没有一个能让二姐觉得能够去的地方。
就在二姐不知所措的时候,二姐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回家!这个念头其实由来已久,只是一直被二姐压抑着。现在,她就象找到了一线希望,也感觉到她似乎有了回家的理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承诺,她早就这样做了。
二姐一想起富家山那个家,想起那个家里的父母,想起那些哥兄姐妹,她就象一只极其脆弱的,长期漂泊在外的小鸟儿,倍觉伤心,并不可控制地掉下了眼泪。
山路崎岖,二姐一个小女孩儿,很快就走得有些累了,可二姐只要一想到那个家,想到马上可以见到那个家里的哥兄姐妹,尤其是想到如果能够得到父母的同意,从此再也不回到这个坟墓一般暗无天日的家,不再面对那个让她既可怜又恶心然而又无奈的傻子,她就觉得这种逃离象是越狱,既有恐惧又有非常强烈的期待。
想到很快就要见父母,二姐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小包,那个曾经上过学的书包。书包里装的除了她的一身换洗衣服,还有几个准备用来充饥的芝麻饼子。那芝麻饼子,是养父在世时,偷偷卖柴给她买的,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舍不得吃,放在那个衣柜里收着藏着。
想到养父养妈,二姐又不由得一阵伤心。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倒在妈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哭,然后再向爹好好的倾诉一下她这些年的种种委屈和思念。然而,山路却是那般漫长,她差不多都走不动了,却还只走一半。望着那崎岖的山道,二姐真想坐下来歇歇,可她不敢,她怕自己一旦歇下来就走不动了,便继续前行。每走过一道山,再看着下一道山,二姐就象越过了一次障碍,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
二姐第二次回到她渴望已久的富家山那个家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一家人正在桌子上喝着清水粥说笑的时候,二姐突然走进了家门,叫了声爹,又叫了声妈,突然眼前一黑,晕倒了。
爹和妈赶紧走过来,扶起二姐。一家哥兄姐妹,也赶紧过来看二姐。
晕倒之后的二姐,睁开双眼,重新看到了出现在她面前的爹和妈,还有那些哥兄姐妹,禁不住笑了起来。
爹妈知道二姐是一个人跑回来的,但他们并不知道二姐自那次回去以后,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更不知道二姐在那个家,已经是个没爹没妈,还要终日面对一个傻不拉叽的傻子的孤娃子。因此,当二姐在痛苦的诉说中,将所有发生的事情一一地告诉爹妈之后,不仅爹妈哭了,连那些听故事的哥兄姐妹都觉得二姐可怜而哭了。
平日里很少流泪的爹,经历过太多世事的爹,居然也在那天泪流满面。泪流满面的爹,望着二姐,似有话说,却不开口,看得出,爹想说什么,却又象在顾虑什么。
终于是妈忍不住开口问了二姐,那现在这个情况,咋搞?
妈与其说是在问二姐,不如说是在问当家的爹。
爹还没有表态的时候,二姐就提前发声,她似乎是在向父母哀求,爹,妈,我想回来。
妈想表态,但她不敢盲目表态,便只是看爹怎么说。
爹叹了一口长气,那口长气,不象是表态,倒象是他当初的错误决定,又象是对二姐表示他一个父亲的失职。他想了想,说,要娃子回来怕是不难,难的是那个傻子哥怎么办?
母亲也是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开口,她接过父亲的话说,要不,先让娃子回来再说?
爹没有直接回答妈,而是看着二姐问,你那个傻子,究竟傻到什么程度?他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不能。二姐如实地说,如果我真的走了,再没人管他,他也许会饿死,他弄不了饭,也做不了事,又傻又笨,还让人生气!
尽管爹和妈都是聪明人,但他们还是无法听懂二姐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又意味着什么。二姐说到这里,眼泪就出来了,这不是她有意的,更不是她想要的,而是不可控制的。
爹和妈能够感觉到二姐所受的苦难,但他们只是想到一个傻子对二姐带来的生活方面的困挠,并没有联想许多,他们甚至觉得,二姐不会有其它方面的困挠。
妈就有些为难,她不想表态让二姐回还是不回,因为她太知道爹这个人的家庭教育和做人的态度。
爹又叹了一口长气,看着二姐问,这个情况,你说咋弄?我们当然同意让你回来,但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你那个傻子怎么办?别人又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这个家?
爹虽然没直接表态,却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明白。
二姐只好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大家都觉得二姐伤心可怜,却都感觉到没法儿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