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第二天清早在学校，路漫的下巴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杨婉第一次比她还早的到了教室，而且……而且……
原本金色的长发被剪成齐耳短发染回黑色，而且，这是路漫第一次见杨婉出门没有化妆！
看到路漫惊讶的表情，杨婉有点不好意思地将一侧头发向耳后缕了缕，白皙的脸颊浮上一丝红晕。没有了浓妆的遮掩，杨婉的气质整个变了个彻底，攻击性消散，她柔软了许多，找回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关于她的打扮，路漫曾经问过她原因，彼时的杨婉眨眨眼，没心没肺地说为了显得自己看起来吓人一些，强势一些。看着少女倔强的神色，路漫曾经心疼过她，可是现在，她变回了最无修饰的自己，这就说明，她不用再伪装，不用再逞强，路漫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搂住杨婉就是一顿埋胸，她太开心了，开心到不知该说什么。
早读之后，安若川走进教室，果然，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杨婉的变化，他愣了一下，表情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呆滞，惹得班上同学哄笑起来。
他清了清嗓，翻开自己的名册，眼光却忍不住向这个做出巨大改变的女孩身上看。
比原来那个金毛狮王的样子好看多了，他想。
不过他不能把注意力放在那边太久，坐在杨婉前面那个少年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呢，那副模样真是幼稚又好笑。
安若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记仇，怎么，难道还怕他和她抢杨婉吗？天大的笑话，他喜欢的类型可不是这种张牙舞爪的。
他按照惯例点了点名，然后拿出夹在文件夹里的一摞纸递给修远。
“班长发下。”
修远瞟了一眼，安若川给他的是升学意愿表。
这是十五中的惯例，高二上半学期会统计出学生们的升学意愿，之后再由班主任汇总分析，与同学单独谈话，了解每个同学的想法与现状，从而实现因材施教的目的。
表格上分为升学和就业两栏，而在升学一栏中，有三个志愿格，路漫看了看，想都没想，就在第一志愿填上了清北。
而安若川也不知是效率低下还是纯粹是懒，直到路漫已经忘记了填过这个升学志愿表的那一天，安若川才开始陆续找同学谈话。
十二月底的一天，终于轮到了路漫。
修远是在路漫之前被谈话的，他说安若川只是非常敷衍地问了他几个问题，几乎等于走过场。这也怪不得安若川，这种表格对他们一班来说，的确只是个形式，大家成绩都很好，想去的学校都是国内顶尖水平，而且也都有那个实力，谈不谈话，因不因材，意义不大。
抱着这个想法，路漫去到了安若川的办公室。
“来了？”
“嗯。”
“坐。”
路漫在安若川面前坐定，看着安若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的志愿表。
“第一志愿想去清北？”
“对。”
“嗯，咱们班百分之八十的人第一志愿都填的这里。”
“大家都可以的。”
“第一想去清北我可以理解。”安若川抬眼看路漫：“可是第二三为什么都是空白？”
的确，不同于其他同学填满的三个志愿，路漫只填了第一志愿的清北。
“因为我只想去清北，其他的学校……”
路漫不知怎么说下去，事实上，她对自己想去的大学没有什么概念，只要能考上就好，只要在北城就好，只要……在修远身边就好。
“那你为什么只想去清北？”安若川接着问。
“……”
当然是因为修远要去。
路漫记得当时在病房里修远跟她提到清北时的眼神，他很喜欢那里，那么，她就要陪他一起。
可是，这样的话，她不知如何与安若川说。
“因为清北是国内最好的学校。”她扯了个谎。
“国内与清北不相上下的学校有很多，樱城大学，海市理工，都不错。”
“那些……不在北城。”
“你只想局限在北城么？咱们班也有不少同学想去外面看看。”
“我想留在这里。”
“那好吧，北城的话，理工，建大，有很多选择。虽然我不是说目标明确不好，也不是说你没有那个实力，只是太孤注一掷，风险比较大，高考的时候，你也只报一个清北吗？”
“那时候再说……”
明明跟别人谈话时都那样敷衍，怎么偏偏到她这里认真起来，路漫有些尴尬。
“你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安若川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在他的学生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可是有时候，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路漫没有说话，可心下却一滞。
“人活着，要有自己的意识与节奏，从我来到十五中，也带过几届学生了，在每一个学生身上，我都能看到他们的脉络与特点，可是你没有。你很聪明，很为别人着想，可我却看不到你自身真正的样子。”
路漫绞起手指。
她真正的样子？什么样子的她算是真正的？是幼年时期生长在蜜罐里的开朗快乐的她？是保护妈妈时那个锋利勇敢的她？是寄人篱下时那个隐忍坚强的她？还是现在平常日子里那个温和偶尔搞怪的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生活把她磨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四不像，她可以为了妈妈，为了修远，为了杨婉变成任意一种角色，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真正想要的，在乎的，喜欢的是什么。
她真的想去清北吗？
看出路漫神色中的寂然，安若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把路漫的那张表格重新还给路漫，然后低声说：
“这张纸给你，你有很长时间可以去慢慢思考，直到你把这些格子，用你自己的意志填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