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最后,以齐老师严厉批评了九年级八班全体学生作为结尾。她掐着腰,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平日里尖锐的声线少了教室墙壁的阻隔,无力地扩散在广阔的天地间,训到火头上时,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刘霖信作为班长,带头倒了歉,白言婧气势汹汹地向齐老师参了一本,说是路漫撞他们船才害的苏城呛水,齐老师恨不得使出全身力气重重地剜了路漫一眼,责令他们一行人加上刘霖信,从现在开始回酒店,直到明早为止,不得踏出酒店半步。
“这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好带!一群小鬼头,越来越有主意,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被隔壁班老师好言相劝拉走的时候,齐老师还在朝那名老师喋喋不休。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哪遇到过现在这样的小孩?啊?这还是小孩吗?你看看,一个个穿成什么样子!”
“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模样,这才哪儿到哪儿就都觉得自己长大了?”
“一天天不好好学习,整天比谁漂亮,比谁的衣服手机贵,还早恋!这这这……”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我十四岁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就知道读书和下地干活……”
齐老师絮絮叨叨地消失在了视野里,事件的共犯们集体垂着头,听话地返回了酒店。不过,返回酒店也没什么不好的,吹着凉爽的空调,他们还有他们最好的朋友——游戏。一回房间,四个男孩儿立刻掏出各自的游戏机,联机嗨了起来,苏城累坏了,一直在睡,白言婧也趴在床上不知和谁发着短信,路漫和夏星辰无聊,盘腿坐到地上玩起二人斗地主……反正海边该玩的都玩了,这处罚,权当歇息~
一夜过后,青城旅行的最后一天来了。
一大清早,路漫是被轰轰的雷声震醒的,她睁开迷糊的睡眼,起床去窗边将窗帘撩起一个小缝,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下雨了吗?”夏星辰也醒了。
“恩。”
“那今天上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是不是要浪费了。”她遗憾地说。
“你怎么精力那么旺盛,就算今天是晴天,我们也不打算出去了。”白言婧蒙在被子里出声道。
“昨天折腾得太凶,我脑子好像进水了,特别疼。”苏城睁开眼睛。
“那我们今天上午就在酒店看电视剧吧。”白言婧探出头,伸手把放在床边的遥控器取了过来。“想看什么?我给你点。”
苏城和白言婧叽叽喳喳地研究了起来,路漫站在窗边,陷入了沉思。
今天,是她在青城的最后一天,无论对青城的印象是好还是坏,她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而且如果可能话,不想再回来。
不去看看么?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那个声音质问着她,用着冰冷的音色。
故人,不想看。
你确定不会后悔?
路漫垂下头,双手扶住阳台的玻璃门。
不会。
她的手微微颤抖。
半个小时后,修远看着窗外的大雨,无奈地感叹今天又要在酒店打几个小时游戏时,一把黑白条纹雨伞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外面刮着风,脆弱的伞面随着气流的推动左右摇晃,修远知道,那个打伞的人此时一定死死握住了伞柄,牙齿咬着下唇。
是路漫的伞。
“你们谁的伞结实,借给我。”他一嗓子嚎醒了还在昏睡的其他三人,然后在众人震天响的抱怨中出了房间。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很好的掩盖了人的脚步声。直到路漫叫了辆出租,收伞进车时才发现,她的身后,一直跟着修远。
她怔了一下,没有阻止修远也坐进车里的动作。
“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他问。
“师傅,圣地豪庭。”
“那是哪?听起来是个很豪华的小区。”
“你从我住进你家的第一天起不就一直很好奇吗?”路漫扭头看向修远。“我的身世。”
修远没有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地看着汽车前挡风玻璃上不停铺满,再被雨刷分隔到两侧的雨水,很快,圣地豪庭到了。
路漫下了车,她从包里掏出小区门禁卡在铁质的栅栏门边刷了一下,门缓缓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她看了看手里的卡片,自嘲地笑了。
说什么不想回来看看,都是自欺欺人,收拾行李把这张门卡放进来时,行动已经替她的心做出了解答。
两人沿着石板小路向小区里走去,这的确如修远所说,是一片高级住宅小区,小区里面散布着漂亮的小洋楼,每一家都由绿树环绕,圈着白色栅栏,几乎像童话书里画的那样。
“你家这么有钱啊?”修远忍不住问道。
路漫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带路。
在挂着10-4楼牌号的小别墅前,路漫停下了。面前的小院里,左侧花圃中的鲜花几乎已经全部枯萎,仅剩周围几朵淡粉色的野花还在努力绽放。花圃边有一个小小的遮阳棚,但遮阳棚下,却空无一物。
那里曾经放着爸爸的摇椅,头发花白的老人喜欢在那里扇着大蒲扇品茶,一坐就是一下午。爸爸去世后,妈妈将那把摇椅烧掉了,路漫记得她说,那是爸爸最喜欢的椅子,他在那边也要坐着它,唱小曲,喝清茶。
路漫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悄悄将伞放低,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是你家?”
修远看着面前的小洋楼,嘴巴不自觉张大了。这里的院子和其他门户一样,都由白色的小栅栏围着,但院子里面,却和别家不太一样。各种颜色的鹅卵石汇集成一个一个的椭圆,构成从院门到达楼梯口的小路,白色大理石筑成的欧式短台阶尽头,城堡大门一般华丽的门、窗悬挂在非常富有情调的暗红色砖墙上,二层以上的部分,有一座小小的阁楼,阁楼的门窗是凸出来的,样子有点像藏着报时鸟的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