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二月中旬，温度虽比一月时上升了些，但风打在脸上，还是有些微的疼。修杰奔跑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没有穿外套，可却丝毫没觉得冷，他的额头甚至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无法确定路漫一定在市区内，但他的感觉却让他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他一边跑一边思考路漫可能会去的地方，那人在北城除了修家，无依无靠，而修家的别墅，她不可能回去，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她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修家老宅子。

修杰双手扶住膝盖，努力地平缓着呼吸。好在那儿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他稍作休息，然后拔腿朝老宅子跑去。

一路狂奔到老宅大门外时，他咧开嘴角，笑了。宅院的大门是开着的，他走进院子，正房的窗口里，明亮的灯光让他的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他大口喘着气走向房门，推开它——

“路漫？！”

叫出路漫名字的，却是修远。

五分钟前的修远，正漫无目的的徘徊在北城街头，一时冲动跑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腿脚不灵便的自己根本走不多远，他和修杰一样，猜想到了如果路漫回来，一定会去老宅，可和修杰不同的是，他走得太慢了。

说不定修杰已经到了老宅子找到了路漫。

他垂着头，有点气馁，难得的一次反叛，却得了这么个结局。他架着拐杖，可怜巴巴地向聚餐的酒店折返，可没走几步，路边小巷子里的身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少女坐在台阶上，而她的对面，蹲着一位邋遢的中年大叔。

“路漫？！”他吃惊的喊道。

少女听到呼喊，立刻抬起了头。

还真是？！看到少女的处境，修远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把丢了拐杖，瘸着一双腿冲了过去，他拦在少女和大叔中间，用自己这辈子最凶恶的目光盯着胡子拉碴的男人。

“你干什么？”

男人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越过修远，看向他背后的路漫。

“小远，你误会了。”路漫戳了戳修远的后背。“这位大叔是在帮我。”

“什么？”这次轮到修远疑惑了，他扭头，正对上路漫亮晶晶的眼睛。

“我刚才走路的时候吃了个面包，大概是灌风了，肚子特别痛。”路漫解释道。“然后我在这边休息的时候遇见了他，大叔人特别好，还把他的热水壶给我暖肚子。”

修远看了看邋遢男，邋遢男无辜地点点头，又耸耸肩。

“他不能说话，但是能听到。”路漫站起身，将手中的水壶递还给男人：“谢谢。”

男人发出了几个奇怪的音节，然后也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你没事吧？”修远问路漫。

“你才是没事吧？”路漫跑到路中间，捡起被修远丢掉的拐杖。“以为自己痊愈了是吗？”

“一慌张，完全忘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修远脸一红，接过路漫递来的拐杖。

“有什么可慌张的，我不傻，不会被骗，也足够灵巧，不会被抓。而且大过年的，坏人早就歇业了，走在这路上的，都是可怜人。”她的目光投向邋遢男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修远看着路漫落寞的神情，心底一时间泛起一丝隐痛，他低头，轻轻用拐杖在地面点了点：“看样子，你是不是不能和我去餐厅吃饭了。”

“嗯，听嫂子说你们今年是三家一起跨年，我不太方便出现。”路漫看了看表情可怜兮兮的修远，将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松道：“不过没事，哥帮我把老宅子打开了，我正准备过去。”

老宅子……老宅子？！

修杰！

刚才光顾着紧张，居然把修杰忘得一干二净。修远立刻掏出手机，给修杰拨了过去。

“修杰，找到路漫了，现在正要去老宅子，你在那是吗？”

“找到了？”修杰松了口气，随即却有些失落了起来。

我第一个想到你会来这里，并用比谁都快的速度跑了过来，可谁会想到，却比你早了一步。

真是滑稽。

“嗯，你在那等着吗？我现在和路漫过去。”

“你为什么要跟我过去？你们不是在聚餐吗？什么情况？现在修杰在老宅子吗？你们兄弟俩到底在干嘛？”路漫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当然要送你过去，黑灯瞎火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而且留你一个人在老宅子也很危险啊。”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残障人士，送我？我看我倒是要反过来保护你吧？”

“你这是在歧视残疾人吗？刚才谁挺身而出挡在你前面的？”

“哈哈，快别提了，您那挺身而出也太鸡肋了。再说，今天过年，你们兄弟俩都不在，哥哥和嫂子怎么办？”

听着电话那头两人轻快的斗嘴，修杰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如果将今天寻找路漫的事当成一场战役，那么他修杰，输的一败涂地。他轻叹口气，重新挂上明丽的表情。

“你们过来吧，老宅子什么都准备好了，家里你们不用担心，我回去应付爸妈。”

丢下这句话，他挂断电话，离开了老宅。

是他没这个运气。

可是，这一次主动放弃会让他在很久的以后得到多少伤痛，那时的他还不知道。

///

修远和路漫慢悠悠走到老宅子的时候，春晚都已经演了一半，俩人进到开着灯的正房，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跟两坨烂泥没什么本质区别。

“我从不知道哪里走过来，走了一个小时，都没有扶你这一会累。”路漫抱怨道。

“我说了我不用扶，你还硬要扶，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