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个清晨,晴空万里。带着寒气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室内,懒洋洋地铺洒在灰白色的布艺沙发上。两个小孩头靠着头熟睡在柔和的光晕中,嘴角微扬。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静谧无比,仿佛不忍心打扰他们的美梦,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修父,也不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是来送路漫回怡享的,在那之后,还要把修远接上,去处于洛市的修母的娘家走亲戚。可看着这两个小孩乖巧的睡脸,他实在狠不下心叫醒他们,尤其是路漫。修远的决定稍微抹平了修父的些许愧疚心理,而为了再弥补一些自己对路漫的亏欠,在昨晚修杰回来向修母说明情况时,他尽量袒护了几人,但他觉得这或许还是不够,他平时太忙,而在修母的压力下,他知道路漫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都不会太好过。
是和修远修杰一样大的孩子,需要承受的却多了太多。
正沉思间,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急忙接起,果然,来电的是气势汹汹的修母。
“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的九点钟出发吗?”
“孩子还在睡。”
“那就叫醒啊,都几点啦?”修母愤怒的表情已经形成在修父的脑海,他叹了口气。他理解修母此时心情的烦躁与郁结,毕竟昨天那个样子的修杰,连他都没有见过。
昨晚修杰回到酒店的时候,修父正和修母躲在楼道的拐角争吵。
“不让你接不让你接,你非逞能要接回来,现在你看看,我们的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话题为什么又要提起?再说,如果不是你处处针对她,孩子们现在会这么叛逆?”
“我针对她?如果不是她先诱惑我的孩子,我会针对她?”
“诱惑?徐宛平你要注意你的用词!他们都只是孩子,而且是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血缘关系?”修母冷笑一声:“你认为有那样不知廉耻的妈,孩子能好到哪儿去?血缘关系算个屁?!”
“徐宛平!你过分了!”
“怎样?不只是修远修杰,现在连你都替她说话,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的样子都是被谁逼出来的?如果最开始你不接她回来,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吗?我每天每晚心里的不安,你根本就不懂!”修母隐隐抽泣起来:“修远就算了,现在怎么连小杰都这样了,你没看到他刚才看我的眼神……”
“宛平……”看到修母这幅委屈的模样,修父心软了,他与修母结婚二十年,感情一直非常好。“你别想太多,路漫不是那样的孩子,小远和小杰也都是你的乖儿子,和他们好好谈谈,一切都会好的。”
“老修……”修母将头倚在修父的肩膀,低低地抽噎着。修父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胳膊抚慰。
修杰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的头发被汗湿了,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郁。
“小杰?”修父开口叫道。
发现修杰回来了,修母立刻从修父胸前弹起,慌张地抹了抹眼泪:“你回来啦?外面是不是很冷?快回包厢暖和暖和,哦不,先去卫生间洗把脸……”
“妈。”修杰打断了修母的话,他抬起眼,眼神如零下几十度的冰窖。
修父和修母都愣住了,在他们的记忆里,修杰从来都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傻小子,他温暖得像一个小太阳,而现在……
“我一个字不漏,全都听见了。”他说,目光直直地盯着修母。
修母腿下一软,修父忙扶住她。
“我先替我和我哥跟您道个歉,今天除夕夜,未经您同意我们就擅自跑出去,丢了您的面子,对不起。”他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直起身:“但您那样说路漫,我不能同意。在您眼里,我和我哥好像不再是之前那么乖巧的我们了,可是在我眼里,您也不是以前的妈妈了。”
“小杰……”
“您是长辈,您为了我和我哥好,我能懂,但是,路漫是我们的朋友,希望您可以像尊重我们一样尊重她。您不需要为您之前所做的道歉,我也会变得像以前一样乖巧,但希望您,可以在路漫离开修家前的这几年间,正常地对待她。不然……”
接下来的话,修杰没有说下去,他咬了咬唇,又非常疏远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他威胁我?老修,小杰他威胁我?”修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充盈着泪水的眼睛。
“别多想,别多想,小杰才十三,他这是讲朋友义气呢。”修父也被修杰的低气压惊到,但为了安抚修母,他还是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说着安慰的话。
“小杰,小杰是我的亲儿子啊……!”修母终于控制不住大哭了出来,她揪住修父的衣领,死死地将头埋在修父胸前。
修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搂住了悲伤的妻子。他心里清楚这件事的起因只是修母莫名其妙产生的对路漫的有色眼光,可面对濒临崩溃的修母,他却不能这么说,他一边安慰她,一边拐弯抹角地帮修杰和路漫圆了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