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莫名其妙的“被教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给修远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只是这阴影的来源不是那个可怖的男人,却是通过这次事件发现的,修杰比他高出的那两厘米。为此,路漫哭笑不得,可修远却振振有词,他作为兄长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要被修杰那个小兔崽子践踏在脚下,这是多么令人肉颤心惊的事实!
于是在第二天一早,路漫刚起床下楼,看见的便是向来贪睡的修远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杯子里咕咚咕咚豪饮起来的画面。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姨围着围裙急匆匆从厨房小跑而出,一手端着饭勺一手忙从修远手里夺过牛奶盒子,担惊受怕地小声道:“刚拿出来的多凉啊,喝了别胃疼!刘姨给你热一下!”
“谢谢刘姨,多热两盒。”
“哪能喝那么多?这玩意儿,喝多了也不好!”刘姨唠唠叨叨。
“我正长身体呢,多喝点,长得快!”
路漫看着修远对刘姨笑嘻嘻的样子,稍微放下了点心来。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眠,男人暴戾的行为让她回忆起被路平囚禁的日子,恐惧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着侵袭入她的四肢百骸。但同时,比恐惧更甚的,是她对修远的担心。修母给修远上完药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没有再去打扰修远查看他的情况,可躺在床上一闭眼睛,她满脑子又都是那人蜷缩在地上,满头冷汗强忍疼痛的样子。
她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酸痛,才终于躺不住了,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修远的房门前,像个偷窥者一样趴在门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修远应该是睡熟了,路漫听不到任何响动。她抿着唇,纠结地在原地徘徊几圈,担忧的情绪打败了所有顾虑,她偷偷左右看看,然后用冰凉的手心握住门把,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与预想中的黑暗不同,因为今夜风比较大吹开了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为整个房间铺上了明亮的底色。修远半缩着身体侧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或许是觉得冷了,他左手紧紧抓着薄毛毯,将它扯至鼻尖,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本应该是看那人睡得安稳就悄悄离开,可路漫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她来到修远床边,将被他裹成一团的毛毯轻轻展开,盖住他原本裸露在外的后背,看着那人熟睡中安然展开的眉头,她竟忍不住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描摹他日渐脱离稚气的脸庞,从额头到眉眼,再到鼻尖,最后定格在他颜色较其他人淡上许多的薄唇上。
难以控制的激烈心跳声在胸腔响起,路漫陡然回过神,触电般移开自己仍覆在修远嘴唇上的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感受着心底的悸动,末了,逃一样地离开了修远的房间。
风很凉,她本想帮修远关上窗子的,吹了一宿的风,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修远的生龙活虎给了她最好的回答,少年和刘姨说完话转过身,正对上路漫的目光。他的嘴边有刚刚留下的奶渍,像是长了一圈小胡子。
路漫笑了出来,她从餐桌上取出一张纸巾,走到修远身边,非常自然地上手,想帮他擦掉,可身形一顿,她忽然想起昨晚难以言说的悸动,动作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
“恩?我脸弄脏了吗?”修远眨眨眼,不解地问。
“嘴巴边都是牛奶,小朋友。”
“你才是小朋友。”修远啧了一声,假装气愤地从路漫手里夺过纸巾,在自己嘴边胡乱抹了抹,他这番动作幅度是大,但准确程度可不怎么样,一圈擦下来,该留下的奶渍依旧在那里耀武扬威。
“兄弟,没擦掉。”路漫无奈地说。
“哪里?”
“这儿。”路漫伸手在自己的嘴唇左上方点了点。修远看着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目光不自觉移到了她泛着青紫的手腕。
“疼么?”他问。
“啊?”路漫却没反应过来。
“再让我看到那个男的,肯定狠狠教训他。”修远阴着脸,咬牙切齿地骂道。他一把扯过路漫的手,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轻柔地套上了路漫受伤的手腕。
路漫低头,发现那是一只白底红色花纹的护腕。
“先戴着它。”修远垂着眼,不让路漫看到自己眼里流露出的那些为自己的无能而呼之欲出的自责。
路漫点点头,微微扬起了嘴角。
“继续继续,你刚说我哪里没擦掉来着?”
“这儿,对,这儿……”看修远总是擦不到地方,路漫无奈地将右手食指伸向修远的脸颊,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少年柔软的肌肤的时候,修杰的声音霍然从背后传来。
“大哥,咱家没穷到连镜子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