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醒时分,候鸟知林,陆远已将那《穰苴剑谱》“百甲篇”的“地怯”剑诀心法掌握的七七八八,因而在龙虎山上打坐修炼已久,未曾实战,陆远也不知晓自己施展“地怯”剑诀能有什么成效。
地怯剑诀比之钩车要高深得多,甫一施展,便感觉四肢百骸的内力被抽调一空,内力向兵器凝聚,手十二经都为之臌胀,而后宝剑一阵颤栗,莹莹之光泛于剑端,陆远几乎觉得手持的不是宝剑,而是一块沉铁,不堪重负,继而持剑向前方一挥,霎时一道剑光如影闪过,斩断丛林数段参天大树,斩在一块大石之上,一声炸响,大石四分五裂,树木四散倒下,惊起一片山林鸟雀鸣叫。
陆远喘着粗气,地怯剑诀消耗颇大,几乎将一身内力抽空,丹田仍有一阵空虚扁乏之感,不过地怯剑诀的威力却是令陆远惊喜,这绝不是钩车剑诀那萤火之光能够达到的。若是净因就在此处,必定能发现陆远的剑诀之威已在那太河谷谷主鲁不定的《穰苴剑谱》残本威力之上,只是陆远的内力还不如鲁不定浑厚,真书地怯剑诀仅仅能够施展一次,便要力竭。
大腾挪之迹,沉浸在地怯剑诀之威中,那葛清派的小道姑却是恰巧路过,略带薄怒喝道:“你怎在龙虎山上大肆破坏?这可是千年古木,生长不易。”小道姑没有见到陆远在此处练功施展剑诀,只听到一声炸响,而后便是数棵大树应声倒下,也不知陆远做了什么,把山腰的古木砍倒。
“我之过,我之过也。”
陆远闻言尴尬一笑,便清扫此地,也不与小道姑解释来龙去脉,免得她多起疑心,自己修为精进之事,还是莫要外露的好。
在龙虎山修行一年,陆远将地怯剑诀渐渐掌握,施展起来虽然消耗颇大,但却算得上得心应手了。不过陆远却是察觉,内力修为变得缓慢起来,已不再是一跃千里的进展,即便入定,也很难突飞猛进,或许方霖为他拓宽经脉,洗髓伐骨的功效到此便结束了,从此追上了修道高手的尾巴,以后的日子,便是日积月累,集腋成裘的漫漫长路。
却说陆远与方霖,自扬州城外竹林分别已有一年多了,跨过两个除夕之夜,未在相见。而在一年之前数人分别之时,方霖与净因,苏暖暖三人同行,自东向西而去,一路风雪,终在年关之时,抵达洛阳城。
苏暖暖修为低微,几与普通人无所差别,方霖与净因自不可能带着她一路狂奔,便悠哉悠哉,缓慢前行。洛阳为大唐二都之一,四通八达,车水马龙,即使寒冬腊月,自四面八方向洛阳汇聚而来的百姓也数不胜数,方霖三人舟车劳顿,这日来到洛阳地界时,已是酉时,日落西斜,风雪交加,距离洛阳城还有几十里路程。
众人沿官道一路而来,官道沿洛水而建,洛水之畔,不仅有洛阳城,还有中原第一古刹白马寺,白马寺在洛阳城东二十几里处,白马寺旁有一白马寺镇,供行人留宿。三人便在白马寺镇暂居下来,明日再上路。
净因是吐蕃僧人,对中原的著名古刹心驰神往,内心按捺不住,打算前去白马寺朝拜一番,方霖与他一同前去,苏暖暖感了风寒,便在白马寺镇留宿下来。
白马寺始建于汉明帝时期,距这天宝年间已有近七百年春秋,是中原第一古寺,古往今来陆续不断,有僧人自天竺,吐蕃而来,在白马寺讲经说法,传译经文,曹魏高贵乡公曹髦时期,白马寺见证了汉地史上第一场削发剃度的受戒仪式,自此,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被佛教打破了,掀开了拉锯万世的儒释思想之争。
半路上,净因还在左右思量,好不容易来一次洛阳,是作普通人前去白马寺烧香拜佛,还是表明身份,引见白马寺主持,低头思量之时,净因突觉肩头一沉,竟是方霖面色急迫,按住净因,将其按在一颗大树后。
方霖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净因隐匿不动,莫要出声,却见方霖神色紧张,死死盯住半里外,站在白马寺前的一道黑色身影。
净因凝神望去,大为吃惊,此人此人身披一件黑色绸缎织成,镶有十二颗青玉在腰间的长袍,长袍上竟用丝线稳有一条金色长龙,黑金玉缎龙纹袍,正是数月之前,方霖与净因赶往剑南道,营救李德林时遭遇的神秘黑衣人,那日方霖与殷夫人几乎要将李德林劫走,在节度使杨国忠与刺史邢敛受到牵制,几乎失手之时,这神秘黑衣人横空出世,手捧殷夫人父亲的头颅前来,当场格杀益州十八骑,令方霖不得不败走,李德林身死当场。
方霖与净因如何会不记得此人,此人武功之强,远在国舅杨国忠之上,干净利落格杀一众人等,只是方霖与净因历经坐忘谷一行与扬州一战,功力大增,不知今日能否是此人抗手。
方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观其变,躲在白马寺一侧的大树之后,一动未动,那人在白马寺前站了许久,也不知在做什么,约莫半炷香之后,才向白马寺走来,走得近了,方霖才发现,此人今日用一块黑布裹住下半张脸,依旧看不见模样,方霖与他离得有十数丈远,加之黑夜,看不真切,仅能见到黑衣人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沧桑似海,眼角皱纹密布,似乎年岁很大。
此间夜里,加之风寒,白马寺没有百姓来访,故而早早关门,那黑衣人站在白马寺大门前笃立良久,套头看着匾额,幽幽一叹,声音枯槁似黄泉:
“回来了…几十年,回来一看,白马寺还是如故。”
而后黑衣人没有扣门,反倒是催动内力,轻功而起,纵身一跃,翻过丈高围墙,进到白马寺内。
方霖与净因面面相觑,既不懂这黑衣人在说什么,也不懂他为何要鬼鬼祟祟,翻墙入内,那黑衣人直言回来了,既是对白马寺熟稔,莫非是白马寺故旧?可为何又要行偷偷摸摸之事?
好奇心撺掇下,方霖不能忍受,坐视秘密不见,方霖与净因相商,而后也运内力,翻过白马寺围墙,踏入院中。
二人当真是偷偷摸摸,净因觉得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作此行径,几如鸡鸣狗盗一般,不住的双手合十,口诵真经,摇头叹息,方霖无奈,偏偏净因是一个虔诚的和尚,不过今日不探查那黑衣人的秘密,方霖是不可罢休了。
白马寺占地甚广,有半个小县城那般宽阔,数代朝廷对白马寺相待优渥,尤其是则天大圣皇帝迁都洛阳,白马寺几成国寺,白马寺内僧侣众多,不过寒冬腊月,倒是冷清不少,方丈与主持皆在殿内,仅有一些小沙弥提灯守夜。神秘黑衣人走走停停,躲避白马寺内的和尚,以他的内力,足不出声,不算太难,而方霖与净因紧紧跟在黑衣人之后,不仅要躲避漫无规律的寺院和尚,也要提防被黑衣人发现,倒是好生一顿紧张。
“净因师兄,你观此人轻功与腾挪步伐,功力如何。”方霖问道。
净因皱眉思索许久,他与方霖上次见这黑衣人,还是在成都府,当时二人修为不高,仅与杨国忠相仿,难以判断黑衣人修为,如今功力大增,又与数位高手交战,眼光也是清澈许多,净因权衡许久,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