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望一眼,不由觉得似乎发现了龙虎山一阵密辛,而后继续向内走去,果真一连十数壁画刻图,既有葛清派历代掌门,亦有南天师道天师,直至陆静修图像的出现,不再已天师道自居,而是改作正一派。
往后的数十壁画,既有葛清派掌门,亦有正一派掌门,两派深浅不一的道袍,在这狭长甬道中交错而立,竟然共同度过了几百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的时光,真是不可思议。而后一直延续到隋开皇年间,正一派的壁画戛然而止,不再出现,往后一百多年只有寥寥数几葛清派掌门人。
这一百多年正一派香火传承也未断绝,掌门人依旧交替,但却再无壁画落成此处,显而易见,是正一派退出龙虎山主峰范围之内了。
“是否此时天门山便被葛清派据为己有了呢…”
陆远有些感慨,葛洪真人携葛清派入主龙虎山时发生了什么,陆静修重振南天师道,改元正一派,在这圣山之上有否发生腥风血雨,那大隋开皇年间,葛清派掌门是否将正一派驱逐出天门山,这些密辛,葛清派藏经阁没有任何记载,甚至葛连真人是否明了也未可知,南山正一派是否将其记载在册也是无可得知,仅存这十丈山洞中,冷冷清清的壁画上还能臆想出当年的画面。
方霖抚摸着洞内石壁,天门山顶有清泉,渗入山体中,石壁一片阴潮,将方霖素手沾湿,亦染了些许油腻颜料,方霖心中有些慌乱,扯过陆远深灰道袍的一角便往手上擦拭,非但擦不干净,却弄得五颜六色,打翻染料。
陆远觉得她甚是可爱,忍住笑意,不敢出声,灯火虽昏暗,方霖却眼尖,把他偷笑看得一清二楚,不禁赧颜气恼,将要驳斥,我这一身素白道袍,染了油墨如何难堪,左右你也是灰袍。不过定睛之间,却是看到那石壁之上,被自己出手涂抹的壁画并未花成一片,虽有些许湮开,混在一起,图形模糊,但石壁依旧还是那个颜色,并未褪去。
“子迁,我怎么觉得,这山洞,不是门派弟子所凿,而是两派历代掌门人所刻。这些壁画,入石三分,油墨历经百年不散,没有深厚内力,根本画不出来。”
方霖皱眉思索,细细观察山体,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历代龙虎山执权之人,自那第一位张天师起,便在仙逝之前入住山洞,刻下壁画,唯有以他们的内力,才能将油墨渗入石壁之内,经久不散,那首位张天师拍掌打了丈深山洞,而后每一人如法炮制,向内凿刻五尺,留下自己的位置,故而这山洞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而是断断续续凿刻了几百年,子迁你且看这洞底石壁,与那洞口石壁。”
果真这洞底石壁坚韧崎岖,且颜色深沉,而那洞口历经风化,侵蚀,磨平了些许,且石色浅显,较为干燥。
“所以,这秘密山洞,天下除了葛清派与正一派掌门人,便只有你知我知了。”陆远望着方霖温和一笑,果然我的霖儿聪慧过人,不过说来,那陆冕真人应该也是知晓的。而后拉着方霖向洞底观看,却见尽头处摆着一盏青铜蒲团,雕刻成一座莲花状,偶有斑驳锈迹,但摩挲痕迹更是明显,分明有圆润光滑之感。
此处再无他物,方霖只觉阴森恐怖,向陆远与火把靠了靠,幽幽说道:“莫非数十位大贤真人都坐化在此处,衣物,尸…骸骨都未可见,当真羽化登仙去了吗?”
“或许只有历代掌门与葛连真人知道了。”葛连真人仙逝之时,也会默默来到这个山洞罢。山壁右侧尽皆看完,陆远拉着方霖探查石壁左侧,松脂稀疏,灯火昏暗,二人只得寸寸腾挪,细细观察每一片石壁,却是移开两丈,什么也未发现,直到四丈时,突兀见着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噫,是一卷真经。”方霖甫一读一段,便知这是一篇武功秘籍。细细品嚼片刻,突兀惊慌,捂住嘴巴,心道这是别人龙虎山秘传,我偷看他人秘籍作甚,这番行事,岂非贪得无厌,连忙止住不看,背过身去,面对那些真人壁画,莫要让自己良心受挫。
陆远亦是大骇,但觉拾人牙慧,十分难堪,这便是葛连真人指引他来此处的真正原因罢。自己于葛清派无功,于葛连真人堪堪相交一月,不过是在龙虎山结庐一年而已,葛连真人便将密辛秘籍传于他,无论这是一本什么真经,藏匿在古洞之中的,岂是凡品。
若是那周亦染来了,怕是乐的开怀,陆远天人交战了一小刻,却也想通了,左右自己修得神功,将来报答葛清派便是,葛连真人之徒尽皆资质平庸,难成大器,他对我恩重,亦是有求于我,寄予厚望。
“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入也…”陆远手持火把,左行三五步,照亮整片经文,却见这密密麻麻的经文足有千字,辅以一些图册,足占了半丈,三尺的面积,在其开头,赫然有五个龙行虎步大字:八卦乾坤步。
“子迁你自己修炼便好,莫要读与我听。”方霖负手闭目,此刻心中三分诱惑,七分镇定,虽是葛连真人准允他二人前来的,但方霖仍旧过不去正人君子这坎。
左右我也不是君子啊,方霖心中思忖,而陆远还在默读,半炷香之后,将通篇经文读给了方霖听,心中正在想,这便是那日对阵琴武阳时,真人口语指导我施展的神秘步伐么?甚是玄奥,只不过,他与葛清派一众弟子平日切磋时,没有见着何人会使。
“这个八卦乾坤步,我好似在何处见到过。”陆远读至一半时,方霖脑海中便突兀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正是那九原太守郭子仪,方霖回忆起一年之前,在庐山偶遇郭子仪,相救他们,以奇异步伐左穿右突琴惮的垓下之围幻境,吓退琴惮,他之步伐,似与这石壁上记载的八卦乾坤步有五分相似。
此间三月,龙虎山多雨,天门山倚水,这十丈山洞越往内越是潮湿不堪,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散着浓厚的泥土味,陆远手中的火把明灭不定,摇摇欲坠,噼里啪啦声越发频繁,松脂焚烧的烟尘混合泥土气息十分呛人,方霖不觉咳嗽两声,而后洞底的空气稀薄,潮气弥漫,终是将火把扑灭,唯一光亮熄止,山洞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