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曾经的确册封楚王,只不过李旦自降身份后,他也跟着降为了临淄王。
“这是假话?”李隆基被她搞得有些晕乎,年仅十三岁的脑子有些阻塞不通,平日里自比召公久矣,今日竟然被一无名宫女诓得团团转。难道不是太平公主指使她在此处等我的么?
“那真话是什么?”
谁知那黄鹂一般婉转的宫女又和他扭捏起来,捏住身下碎花裙角,竟向门内缩了缩身子,声音细润如丝:
“奴婢不敢说真话,因为奴婢诓骗了王爷殿下,这是死罪,奴婢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这…”李隆基幽居深宫十几年,能以聪慧著称而不收敛性子,定是有着常人不及的才能,他虽年幼,自己的属官却鲜少有感拿捏他的,皆知他善思多疑,怕被他看破。谁知今日确是栽在一介宫女手上,只好摇头允诺:“罢了罢了,本王恕你无罪,今日你但说无妨。”
“殿下当真不问奴婢罪么?”
“你若令本王开心,本王自然不问你的罪。”
“那奴婢说了…”宫女隔着门扉小声道:“殿下衣着打扮告诉了身份,普通大臣公子,是不能这样的,殿下定是那皇室血亲中的一位,而现在宫里,年岁十三十四,又生得…生得雄伟俊丽,少有倜傥,应非临淄王殿下莫属了。”
此女不同寻常,此女绝对不同寻常,李隆基暗中揣摩,非是察言观色,富有学问的宫女是做不到这样的,想到那追随武曌左右,掌宫中制诰的上官婉儿,便是这般自小聪明伶俐,辩论口才,莫非这宫女是太平公主手里培养的心腹?
“而且…临淄王言谈随和,爽朗大度,非是一般皇子所能比拟。”
李隆基略一思索,心头便有了计较,拉拢姑姑她老人家不易,可拉拢她身边一介心腹却要容易得多,宫女无非便是要权力或是金钱,自己许以恩惠,不怕她不开眼,于是当即定下了一招长久之计,扬起眉头,昂首挺胸,噙着笑意,对门后之人说道:
“你出来说话,躲本王作甚。”
“非是…躲着殿下,实乃皇城内耳目众多。”小宫女清秀的面庞隐没在黯淡门缝内依旧白皙可人,一对眸子流淌着洛阳城内长明的灯火,熠熠生辉,此刻左瞧瞧右望望,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这般模样惹得李隆基十分不耐,佯怒说道:
“你呀,自作聪明,从本王这里骗去了一番饶恕,这诓骗之罪可以赦免了,可这一炷香的交谈时间,竟将本王堵在门外,忍受风寒,这不敬之罪,要本王怎么饶恕你。”
“呀,奴婢该死,公主殿下不在府上时,奴婢不敢放人进来的,可却忘了,来者是临淄王殿下…”
小宫女看似受到惊吓,终于是将府上木门掀开一角,侧着身子跨过门槛,拈起裙角,抬步出来,站在临淄王身前。
“你是守门的?还是为姑姑传话的?”
“皆是…”
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人儿本是让李隆基有些急促不耐的,可当那宫女亭亭玉立站在洛阳的摇曳灯火之下时,却是让小王爷一时间移不开眼,青石地板上有一个如玉如琢的人儿照亮了公主府前的三尺门扉,那人身穿淡黄九褛彩襦裙,头梳双发鬟,仅有一柄朴素桃木簪子,却有三千青丝如雨滑落,脸有三分精致七分自然,明眸皓齿,恰到好处。紫薇城的火树银花不若她耀眼,神都里的胭脂梨花不如她绯红,那襦裙褶子上胸前的一抹玉白令人遐想连篇。
李隆基一时间竟有疑惑好笑之感,她长得这般好看,在这深宫内,不会惹得那华冠加身,却年长色衰的姑姑心生嫉恨么?
“那你在公主府内,权势很大咯?”好在李隆基年岁尚幼,于闺房一事半只半懂,这宫女虽与常人不太一样,却还不至于将他魂魄勾了去。
“一介低贱奴婢,怎敢称权势…”宫女正要跪拜告罪,却被李隆基伸手扶起来,见到身份尊贵的王爷竟然这般,宫女慌慌张张,退后两步,与他错开半尺位置,笼纱衣袖触及指尖,细腻柔顺,竟让李隆基心头生出些许失落。
“我看你不低贱,姑姑应该喜爱得你紧,赐了你许多宝贝与权力才对。”
“哪有…”
那万岁之下,受武曌宠爱,掌宫中制诰,权倾朝野的太平公主今夜未曾见着,却是见着了公主府上一个伶牙俐齿的出色宫女,李隆基坚信,今日有所斩获,并未白跑一趟,与姑姑勾搭上,替父王与自己寻求党羽的时候指日可待。
“来罢,既然你死活不肯请本王进府上喝口茶水,坐上片刻,那你陪本王出宫走走,通天宫内灯火通天,可却不让本王去见识它的通天,本王只能探寻坊市,体恤民情了。”
听他说着,宫女吓得又要跪在地上,称自己有罪,其罪当罚。竟然冷落了王爷殿下,将他堵在府上门口,那本不是她所意,宫女正要尊请临淄王入内歇息时,却见得李隆基已经大袖一挥,转身走向洛阳城的万家灯火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