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以西部开发的大规模和迅猛之势,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建立起纵横两向同步发展的全国各级残疾人联合会,中国残疾人事业得到全面发展,残疾人生活状况,社会地位得到质的变化和普遍的提高。但与此同时对曾经充满生机的残疾人民间组织的兼并、吞噬、压制,不亚于西部掠夺式开发对生态环境平衡造成的巨大破坏。俱乐部在丰盛残疾人活动中心开联欢会,但现场却完全被残联控制,成为残联肢残人协会的新春联谊会,由残联理事长主持。残联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占据中国残疾人领域,大包大揽,不愿意松手让社会组织参与。环顾四周,中国民间组织已出现新的蓬勃发展之势,唯独残疾人民间组织一片荒芜,只剩下北京病残青年俱乐部一株死不了花。
洪儿来,说吕争鸣请吃饭,让她转告我:俱乐部没有注册不该搞活动,如果要活动可以孙恂中国肢残人协会副主席的名义。我这么说可都是为她好,她的住院费都还得靠残联出,不要唱对台戏。言下之意要我做顺民。他问洪儿,孙恂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有什么可想要的?!我就是那死不了花呗。
我家阳台死不了花开得最多,新插了一盆也开出了好几朵。每天早晚浇水时忍不住要急匆匆地数那些小桃子似的苞蕾,有的还紧抿着嘴,有的抑不住笑了,我也不由地笑了。生病时顾不上花了,几日没浇水,花儿干死一回又一回,却总能从枯根上钻出一批又一批芽儿来。邻院高拔的香椿和枣树傲然地藐视我们,我们仰着头儿笑笑,还是自玩自的。
荒原还埋在忘怀的雪里,木法沙用前爪扒开积雪,青草已蠢蠢欲动,埋在地里的草根经过一冬的积雪又孕育了生命的冲动。莫斯科国际奥林匹克运动委员会表决北京成为2008年第29届奥运会主办城市,举国欢腾。焰火在空中绽放礼花,市民们涌上街头,互相祝贺,通宵达旦地狂欢。最早扒开积雪的是“国际助残”组织,称北京病残青年俱乐部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残疾人自助组织,对俱乐部给予高度关注和支持。他们愿意培训以提升中国草根组织能力,愿意建立平台以联系更多的中国残疾人民间组织,愿意出资给予项目支持。接着是《中国发展简报》、德国米索尔基金会、福特基金、美新路基金、加拿大国际开发署、必和必拓基金等等。北京成为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似乎世界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北京。残疾人民间组织,特别是残疾人自助组织,一块处女地,他们蜂拥而至,投入极大的开垦热情。
国际基金组织对中国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关注,是对俱乐部坚持二十多年不动摇的肯定,是对俱乐部坚持自立互助的肯定。人类以族群方式生活以来就有了自助,从传统文化中的血缘、宗族,到聚居于同一村落或社区、同一单位的人,都通过一些互助合作的方式来解决共同面对的困难和问题。这种互助合作形式强调平等和友爱的理念,并要求参与者履行一定的权利和义务。今天的自助组织已成为一种世界潮流,其精髓便是自立互助,自立的本质是独立,互助的本质是开放,即施予爱。残疾人自助组织促使每一个残疾人从受助者的角色转化为帮助者,提升残疾人的自尊自信心,主动平等参与残疾人事务,参与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
残疾人联合会作为中国最大的残疾人社会团体,同样发源于残疾人的自助与互助,凭藉其优越的背景条件,能够在政府、社会以及残疾人中占据残疾人事务的主导地位。或许正因此,它逐渐背离了社会团体的定位,朝着政府职能的方向奔去,也因此渐渐地远离残疾人。一方面,作为社会团体的残联组织主导并代行政府职责,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残疾人事务,却因为社会团体的功能局限,在越位代行使其政府职责时显得力不从心,工作看似忙忙碌碌却得不到残疾人的认同,而应当履行职责的政府职能部门却处于缺位或配角位置。残联作为参照公务员管理的单位,难免工作人员追求行政级别与工资待遇,在与政府各职能部门协调过程中,更多的是对话语权优势部门的妥协,这种妥协的结果必然以牺牲残疾人利益为代价。另一方面,残联的工作机制参照政府行政体系,重管理而轻服务,自上而下建立起来的残联系统又显得上强下弱,服务基层残疾人的能力受到制约。而残联管理层人员多数是从政府部门过来的,他们既缺乏应有的社会服务能力,又缺乏社团组织应有的服务意识和内在动力,因此与残疾人的距离就越拉越大了。
在中国残联协会主席副主席会议上,朴方不无忧虑地说:残联再这样下去,不能和残疾人血肉联系,就不要存在了,沉舟侧畔千帆过。民的作用发挥不够,组织框架不能适应形势。各国残疾人组织是自下而上的,中国也有民间组织,大连吕世明,北京孙大姐俱乐部,有民间基础。非政府组织是必须的,中国要重视。中残联也是非政府组织。但朴方对残疾人和残疾人自助组织显然有些信心不足,担心聚集的残疾人闹事,找政府,找残联。当有人问专门协会怎么定位时,朴方说,法人必须稳妥,先试点。
俱乐部已历尽沧桑,如我一样,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妇。能够获得外力的援助,是交接班的最好时机,俱乐部的二次创业,需要青春脉动的活力。沉寂很久的核心组又聚在我的小屋,大家谈项目,谈注册,谈未来,热情高涨。但仍然是一直以来的那样,聚在一起时就像炽热的火焰就要把小屋燃烧,可回去后诸多的事却都一再的延宕。环顾身边的这些伙伴,他们与我相伴二十余年,是俱乐部的核心力量,白云峰、卢立、刘士杰、陆黎、吴润玲、郝红丽、阮路明、徐永存,他们头上都已经有不少白发,比较年轻的曹丽、郑志兰也已迈入中年,脉动也回不到青春。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无奈和歉意,我说:这些年俱乐部惨淡经营,难为大家一直坚持。我有许多缺点,在一些事情上独断专行,经常情绪化用人,有时不分场合随意批评,曾经伤害过你们,在此我向你们道歉。
记得一次燕炼电话,问外省一个截瘫残疾人来京,能否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