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乡下木匠瓦匠除了正经手艺之外还有“术”的传承。
要是主家请他们干活却招待的不好,私下做做手脚,不定就败了人家风水真的假的外行人不知道,反正大部分人都这么相信。
所以匠人的生活一向比纯农民滋润。
不过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除非家传,不然想学这手艺也不容易。
戴振国的两个哥哥就讨论着要怎么攒钱攒东西,好给族弟找个手艺好人也厚道的师傅。
“你哥哥们对你真好。”宁光看的羡慕,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跟戴振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哥。”
戴振国把自己的凳子让给她坐,自己就盘腿坐在地上,闻言朝她抬头一笑,两排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说:“现在不是只让生一个吗?所以族里的兄弟跟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
见宁光听了这话似乎有些黯然神伤,估计美头大概是联想到自己在家里没人疼没人爱的处境,又说,“我们戴家村是小村,又是山坳坳里头的,跟你们那种离镇子近的大村没法比。我们那边现在还有狼跟野猪呢,就那么几户人家,不齐心协力点,都要被畜生爬头上去了,那怎么成?”
他还有句话没说,就是戴家村戴家村,村里大部分人都姓戴,户户沾亲带故,几个不姓戴的,往上数三代,一准跟戴家人有姻亲关系。
所以彼此之间关系能不好么?
像新岗村,姓赵的那些人彼此关系也明显要比跟外姓人好点的。
以血缘为枢纽的宗族关系,本来就是最稳定的。
不然也不会延续了这么多朝代下来,迄今还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
两人说了会儿话,汽水都喝完了,还是不见宁福林跟宁宗的影子,宁光心里就有点急。
她觉得既然太太叫自己来打耳洞,耳洞没打的话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不好。
可这年头又没有手机什么的,集会上人山人海,想找也没地方找去。
何况戴振国拿汽水给她时,说的是让她帮忙看摊子的。
现在总不能一走了之,感觉就是专门骗汽水喝了。
正焦急的时候,沈安怡带着惊喜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小光?真是小光啊,你怎么坐在这里?这是你家的摊子吗?”
宁光一惊,回过头去,果然沈安怡拿了个棉花糖,手里还提着好几个袋子,正一脸意外的站在她身后。
这集会是占用镇上主干道的,因为这几天的摊子多,就是在主干道上一列列的摆着,中间空出来一定的空间,让行人跟车辆经过。所以沈安怡她们刚才一路逛过去,又从隔壁的通道逛回来。
过去的时候因为人多,戴家兄弟摆的摊子又不是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她就没注意。
而戴家兄弟背靠背的摊子,卖的是些小兔子小猫小狗的,沈安怡跟几个女同学走到跟前就忍不住停下来看,没一会儿就发现宁光的背影了。
“不是的。”宁光闻言连忙解释,“我跟牙牙还有宗宗走散了,刚好碰见戴振国,就在他们家摊子上歇一歇。”
她说这话时站了起来,想走到沈安怡身边去。
然而那几个女同学打量她一眼,都皱起了眉,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扎着大红镶金边丝带花的美头就脆生生问:“安怡,这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她?”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沈安怡没注意到同学的神情,兴冲冲的给她们介绍,“我在新岗村村小念书时,她就坐我旁边呢!她叫宁光,光芒的光。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她说的宗宗是祖宗的宗吗?是她弟弟吧?”另一个穿着浅绿泡泡袖百褶连衣裙的美头眨了眨眼睛,捂着嘴笑,“还光芒的光,安怡,你这朋友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这名字摆明了就是光宗耀祖,俗气的要死,她家里人肯定没什么文化,而且还是封建思想!”
这时候的孩子其实看名字往往就能透露出家庭情况,像沈安怡的名字在乡下是很少看到类似的画风的。
然而她表哥们那种名字就有点满大街了,现在这集会上喊一声“利国”、“卫国”、“建国”、“振国”什么的,随便喊哪一个,一准一群人回过头来以为叫自己。
毕竟就是村小那规模,班里叫国的也是一大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家里按着大排行起的。
这种也不能说家长没文化低层次,毕竟很多人是发自肺腑的想孩子长大后为国家做点什么。
但太接地气到底看起来不是很高端。
宁光本来就很怨恨自己这名字,听了这话尤其的刺心,脱口就说:“我这种乡下人当然不敢跟你们镇上的小姐家比!你们都是有文化的,我家里都是种田的!”
说着转身就走。
“哎小光!”沈安怡完全没料到自己在黎小的同学会不喜欢宁光,因为她一直觉得宁光挺好的,就觉得跟自己合得来的同学也肯定喜欢宁光。
这会呆了呆,指着绿裙子女同学匆匆说了句,“你太没礼貌了!下次不跟你一起出来玩了!”
赶紧去追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