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哼了一声,对吴谨慈道:“他小时候就是这般,生病了也不喜吃药,说疾病如同敌人,不可先怕了他,需得和它抗上一抗,抗过去了,它以后就不敢再来找你了,若抗不过去再用药不迟,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歪理,不过从小大果然甚少生病,这次恐怕是因要应试,太过用功,才生了这场病来。”
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内室,吴谨慈见张甫祯闭眼躺在床上,额上搭着湿毛巾,乌发蓬乱,果然一副病容,心里已是将那一团疑云放下,再看那张俊脸如昔,五官完美的毫无瑕疵,肤洁如玉,自元宵节那日初见,至今还是第二次见他,他可知自元霄节那日起,他这张无瑕俊颜就深刻个底?心里想着,此人就是自己以后的郎君,将来要和自己日日相伴,生儿育女,共度一生,心中不由泛起涟漪,凉了的心瞬间热流滚滚,面上发烫,匆忙用手中帕子掩住半张通红的小脸,轻声道:“伯母,我们还是出去吧,也让……”忽然不知如何称呼张甫祯为好,只得道:“……也让他……好好休息,尽早康复。”
张夫人道:“也好,那我们就先走吧,晚上再来看他。”
两人便转身出了内室,正要出门,吴谨慈却忽的看到桌上一大张宣纸上盖着一张白纸,隐隐露出一角,看似是一副画一般,便道:“……甫祯……他也会丹青?”
张夫人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也看见桌上的大张宣纸,道:“是啊,他没事时也会画上几笔,不知今次画的什么?看这纸张倒像是一副大作。”
说着走过去将那盖着的白纸揭开。
张安站在一旁听她们说到画作,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可也就两句话的时间,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家大娘子已揭开那掩盖真像的白纸。
张夫人甫一看那幅画,只见画的一个美貌少女,圆圆的小脸,尖下巴,长眉入鬓,杏眼如春,琼鼻挺直,菱角小口,俏丽而精致,娇憨的双平髻,黄衫绿裙,粉红色的披帛,头戴花冠腕着花环,少女娇笑倩兮,正迎风扑蝶,风随蝶舞,吹的衣衫翻卷鼓撑。
此画若单论画技,尚有提升空间,但那少女的形貌表情神韵之细微,已刻画的入木三分,神采生动、娟秀独绝、自得天趣、无俗痕之感,每一根线条都可让观画者重温作画者作画时的心情,寻找到蕴含其中的真情真心真意。
张夫人一时怔住,这不是胡小娘子吗?
想到一旁还站着未来儿媳吴谨慈,心道:幸亏吴谨慈不认识胡小娘子,面上只能强装无事,笑道:“没想到我大郎如今画的这样好了,这人物栩栩如生,真是不错,不过画画只可做平日消遣,读书考学才是正经,待他好了,我还要说说他,万不可玩物丧志才是。”
说罢,重又将手上那张白纸掩在画上。
吴谨慈此时的那颗热滚滚的心已如坠冰窟,原来张甫祯对那商女用情如此之深,难怪他对自己如此拒人千里,心中有人,如何又会再接受他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如何,即使日后成婚,只怕也是一对怨偶,又何谈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没想到那卑贱的小商女竟能如此狐媚人心!
又听张夫人那般说词,心想张夫人大概并不认识此女,便强笑道:“甫祯他有此画技,也属难得,况他于学业上并不耽误,何不由着他的性儿,说不得也可造就一代名师。”
张夫人见吴谨慈这样懂事,心中不由一丝欠疚,牵起吴谨慈一只玉手,笑道:“谨儿这样温婉娴淑,以后甫祯可真是有福了。”
两人携手离去之后。张甫祯这才从床上坐起,面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化为一抺冷笑挂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