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智惊叹:“哇!可惜我没见过。”
傅宏挥动一只手说:“不是大集体的时候筑起大圩,这一片藕田还不都是深水?我照样把藕淘上来。珍珍想看,马上到大河边,我表演给你看。先瞄准那片叶子下面有藕,然后把竹篙靠着叶子插下去,叫‘打纤篙’,人顺着篙子,一个猛子拱下去,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一支藕就跟人上来了!”
见丈夫说得眉飞色舞,何德香泼来一瓢冷水:“算了吧,上了岁数的人,不要逞能,万一吸在烂泥里——啐,不说这个咧。”
傅宏不服气:“你太小看我了,我的心还像18岁呢!”
妻子:“心雄力不足了,不要撑硬头船。”
女儿接道:“爸,我今天不想看。”
傅宏转个话题,说:“珍珍哪,你不要光觉得淘藕好玩,它有些讲究呢,眼功、脚功、手功,一个都不能少。你想不想听我说?”
傅智忙说想听。
傅宏浑身来劲,划动一只手说道:“眼功就是要会认,那种荷叶下面有藕,那种叶子下面没藕。没藕你去淘,就白费力气。”
“你看——”他抓住一片小荷叶,说:“这片叶子和秸杆上有一条红红的粗线,就叫做‘显苗子’,顺住这显苗子下脚,笃定有藕。我这就淘出来给你看。秋后、冬天藕秸秆枯了,又是一个辨认法。脚功就是要用巧劲,把藕四面的烂泥耕开了,还不伤一个叉。手功嘛,那是在深水里淘藕的话了,要准、快、揉。”
何德香插话说:“记得那年,你们淘深水藕还戴荷叶帽子呢!”
傅宏继续吹下去:“不错。先选一张好荷叶,在烧着的芦柴把子上烘一刻儿,把荷叶烘得软绵绵的,有劲道,不容易弄破,然后在上面抠两个洞,露出眼睛,再用细绳把荷叶扎在头上,这样拱猛子下水,藕秸上的刺和水草就戳不到脸上了。”
说着话,傅宏淘出了那支藕,举起来给闺女和妻子看。
傅智极口夸赞:“爸有真工夫,讲的也很有意思。”
“嘿嘿,做久了就那么回事,没有多少意思啰——”傅宏仿佛泄了气,说,“一个猛子下去,荷叶帽子里面灌满了水,出水还要滴滴拉拉淋一阵,哪里舒服?不过,生在荷藕之乡,不会淘藕,淘藕不会淘深水藕,总是耷嘴的事情。”
何德香接道:“就这些本事,在老婆伢子面前吹吹吧,说到底还是湖荡里的老农民,风吹日晒,拖泥带水,天天累的狗熊似的。”
傅宏:“所以呀,我们拼老命也要支持珍珍读大学,不能让她走我们的路。”
傅智内心感动,突然想起一句话,用命令的口气说:“爸,你别挑重担子上宝应,还是坐汽车,车票钱不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