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光向弟媳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国基却立刻把脸一沉,语气十分严厉:“不准提她,比她好的一抓一大把!就凭父女俩那性格、脾气,谁找她谁受罪!德光,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你绝不能犯糊涂,其他姑娘都好商量,就是不能惹珍珍。”
德光故意笑道:“假如惹上了呢?”
父亲气呼呼地搁下碗筷:“行,你别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他点燃一支烟,不听妻子劝解,起身走出院门溜达。他预感不妙,德光可能想“先斩后奏”,与傅智同日回家,不像是巧合。
饭桌上冷场了,没人再说什么,连小韬也乖觉地不声不响地吃饭。
德光气得饭也没吃好,马马虎虎洗了澡,躺在床上想对策,辗转反侧到后半夜,觉得只有先跟傅智拍拖,才能顾及其他,于是决定及早找她摊牌。
傅智晚上躺在床上也做出一个决定,先去卫生局,落实好工作。
翌日,她一起床就跟爸妈说了自己的计划。吃罢早饭,收拾一番,便赶到西荡,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
到了卫生局人事股,见着了股长潘泽生,她说明来意,递上自己的材料,并且大胆地披露自己的愿望:最好能让她去县城医院,如果不行,就请照顾到东湖卫生院。
潘股长倒是一位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说话没有官腔,实实在在,不故弄玄虚,转弯抹角,看了材料,笑眯眯地说:“县城三家医院人满为患,就连东湖也不缺编,你家在西荡,能让你去西荡卫生院就算特别照顾了,如果按照实际需要,你只能去夏庄。”
傅智知道,夏庄偏于本县东南一隅,跟两个邻县搭界,从荷花去那里是“门”字路,要绕道县城转车,走一趟的时间,超过去扬州,估计爸妈不会同意她去“充军”(14)。西荡卫生院在全县卫生院中条件属倒数第一名,显然对将来业务发展不利。她心凉了半截,好久不语。
潘泽生对傅智的表情变化见惯不惊,和气地笑着说:“如果觉得为难,就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月以内来都没关系。你还可以自己联系好单位,直接来办手续;也可以到别的市县找工作,现在不是几年前了,个人选择很多。”
这时,有一位男青年,跟着一位中年人进来。中年人显然认识潘股长,招呼过后,潘股长与他热情地握手,转脸对傅智说:“小傅,要么你先回去吧。”
傅智丢下一句:“我回家跟爸妈商量一下。”就告别出来。出门走了几步,听见潘股长说:“组织部张部长来过电话了……”后面声音小了下去,没听清楚。
别人的事情她无意关心,她只感觉自己像一片雪花,在空中飘荡,要落到那里,完全不能自主,只能听凭风的摆布。落在树梢上不敢奢望,但愿别落尽河沟。想着这些,从学校归来时的踌躇满志不觉烟消云散。
中午,在车站饭店草草吃了一碗菜面,等了一个小时,她没精打采地坐上了返程汽车。
下车后,见太阳热情过火,便戴上草帽,一直遮到眉毛,提着手包,低头疾走。刚走到大桥头,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抬头一看,见德光穿着便服,戴着斗笠,站在大桥东北桥堍下紫穗槐丛边,便问:“是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