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六岁那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父无母，比皇宫里大多没有母妃的皇子们还要来的古怪。她去找一个皇子的时候，在后山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孤僻的皇子窝在偷偷过来看他的母妃怀里。那位妃子过于瘦小，与慕昭常见的皇后美貌输了太多。

但是她眉目温婉，粉黛不施而自有风情。她把皇子掖在自己的颈窝，那是从来没有人对慕昭做过的动作，那是拥抱。

她躲在山石之后，不知为何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仿佛惊扰到了这对母子，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那日李叔叔恰好进宫来找她。将军壮硕的手臂架起一个小小的慕昭，慕昭鬓间捻了朵初绽的牡丹。这样艳丽而有权势意味的花朵除了皇后也只有慕昭敢戴了。但是在火烈浓艳的花朵印衬下的，是她郁郁寡欢的、皱巴巴的小脸。

“李叔叔。”

“嗯？我们的小郡主怎么了？嘴巴都皱到鼻子上去了。”

慕昭被接进皇宫时，封了郡主。西南几个富庶的城镇都在给年仅几岁的她纳贡。她的皇恩荣宠从小到大从未间断。

“为什么我没有母妃啊。”小小的慕昭还不能理解母亲的含义，她能够接触到的孩童都是皇子公主，他们有“父皇”和“母妃”。

李将军停顿下来，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且我也没有‘父皇’，九皇子说那是他们的‘父皇’，不是我的。”

李将军叹了口气。

“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九皇子也还小，说话口不择言的。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听到李将军这样问，慕昭委屈的瘪嘴。

“他们说我什么都不懂，说我什么都有。都不和我玩儿。”

李将军手一抖，郑重地把慕昭放下来。他搭着慕昭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慕昭说：“小昭，你和李叔叔说，皇宫里好玩吗？”

像是戳中了什么被隐蔽地藏起来的开关，慕昭陷入了一种无所知晓的困惑。她歪着头，不明所以地咬着指头。

李将军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个地方连好玩都算不上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有复杂的坚定。

当天晚上，皇帝来问她话。

“昭儿觉得在宫里呆的不开心吗？”

皇帝问的话对于慕昭来说简直无头无脑。毕竟慕昭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呆在皇宫里，她无法评价自己身处着的地方。所以她只是把玩着手指，并不答话。

可是大人的世界如此复杂，皇帝和李将军一样，都从慕昭的不回答了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那天以后，她开始时不时出宫去李将军府上呆一段日子。

可是他们还是不肯多说任何有关慕昭父母的事情。

一直到慕昭十二岁，她早已明白自己是个父母早亡之人。这时，李将军终于说要告诉慕昭关于她父母的事。

“我的母亲是皇帝的妹妹，皇帝的妹妹怎么会死呢？”

“因为大倾曾经是个衰败到没有尊严的国家，就在你小时候。”李将军的话很缥缈悠远，像是在打开一段尘封的记忆，“他们是被北戎之人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