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剑人看出了门道,“约是被我这兄长琴瑟吸引了来,只你一个妙龄女儿如何懂得这些门道,趁早回了林外,不要扰了我等心性。”
华服青年头戴金崐点翠梅花簪,幼章左右思量,金陵有一位梅西先生,常饰女子发髻,为人缟素,爱结交儒士名流,以一曲岑前赋惊动世族,此人性如早梅,孤傲不立,对这般人自当要行大礼,以示敬意。
当下便行外男觐见之礼,一套动作不拖泥带水,言辞真恳,“小女子自当不才,扰了二位先生雅兴,亦实为不责,只虽卧居闺阁厢中,也听闻孔门之瑟,庖牺作瑟的典故,只眼下也听小雅之琴,然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土女的意境见不得,今二位文士让小女子开了眼见,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梅西拭剑,果真笑道,“好伶俐的小娘子。”
幼章欲要行礼,那方抱瑟之人收弦,声色如空谷绝响,林鹤松间,缓缓说道,“不过一个半大的孩童,梅君放了就是。”
梅西听罢笑道,“也是,你且回去罢。”
幼章行礼退却,走到林外瀑前,腿酸软了两分,亏得疏影扶住,她宛若虚境,“亏得二位先生正人门下,不与我计较,这要传了出去,与外男独见,我的名声也就此完了。”
疏影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扶了她去,“姑娘我们快些回去。”
“是了是了,回去罢,日后是要改改这管不住脚的毛病,定不能如今日这般了。”
幼章那厢退却,梅西放剑问道,“瑜卿,你方才是不是一早便瞧出了端倪,有人观望,怎的不提点我。”
瑜卿轻轻一笑,神色不能窥探,“我看你正沉醉如此,怎敢停音惊扰。”
梅西哈哈一笑,“还是你有定力,倘若来者不是虚弱无力之辈,你是不是还得坐定青山,等一曲终罢才挥剑自去。”他转念一想,“哪里来的小娘子,竟如此赏识你,看来你这道家做派的半个出家人,也当的不尽然啊。”
瑜卿亦是从容一笑,“谁又说得清。”
自那日从上元寺回来,幼章骇得一身虚汗,回去喝了两碗酸梅清凉汤,心是静了下来,只如此冷热交替,当下便发了寒,病将了起来。
少勤不信那轻尘法师妄言,到眼下倒回想了几番,怎么这般玄乎,刚从庙里回来,不沾些福气倒罢了,竟病了起来。
她与这唯一的胞妹相处甚少,眼下看她病娇模样,水不能食,床不能下,心里愈发的难过,孕期里的人本就心思重,愁眉不展两日,闹得老祖宗也知道了,也颇为怜惜,遂遣了一众姐妹轮番去看望她。
这两日,幼章便收了不少各姐妹的看礼,各式各样,层出不穷。
两日后,幼章身子便大好了不少,可下床行走,走了两步,靠在卧椅里,顺道一一查看那些送礼,聊以打发时间。
幼章一一记着,等着下次换礼,一番看完,香涎拿了一侧书卷过来,未开封,幼章挑了蜡,打开第一页,便看到,“恨不逢生西周时,当报清心一溅天。”
这本是一则西周史,那两句话恐也是送书人所提撰。
香涎道,“这是二房一位叫琀之的小姐赠的,虽说送得不大时宜,但对姑娘你来说,解一解闷也是有的。”
这般幼章便理解了,琀之身境不如家里其她的姐妹,一本史则也算诚心诚意了,况有提笔作撰之字,也是难得的可贵之意,当下便翻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