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数百年前,大陆西边这块地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风水不行了,我们灰眸人之中出了个乖戾嗜杀,奢靡无道的暴君。
像励精图治、用贤任能、体察民情、谦恭仁厚诸如此类的好词,他一个都不沾边。至于倒行逆施、草菅人命、鱼肉百姓、宠信奸佞、残害忠良之类一出现在史书便是祸国殃民的坏词,倒是个个都把他形容得恰如其份。
有个戍守边镇的偏将实在看不下去,在回都城面君述职时,跪地哭泣进谏,说如今国家横征苛役,百姓苦不堪言,国都六十里外便已饿殍遍野,长此以往,必然国不将国。
暴君听了这话,已经满脸杀气,但此时偏将已豁了出去,趁国王尚未发作,继续进言说希望主上以仁政治天下,体谅百姓疾苦,才能安定天下,稳固王国。
偏将劝谏,是出于一片赤诚忠心,而且句句在理,当真是尽了为臣本分。但暴君既然是暴君,自然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怒喝左右,把偏将押入大牢,只等自己想好用何种酷刑折磨这个不识好歹的低等杂号将军,就亲眼看他痛苦至死。
所幸苍天有眼,大牢中有两名狱卒感念偏将为百姓仗义执言,冒死私放重犯出城。
帮将军顺利逃出了国都后,两人自知难逃一死,庆幸都没有家人牵连,高高兴兴地买上好酒好肉,放肆吃喝。酒后两人结拜为异性兄弟,相约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便双双拔剑自刎。
这边厢将军日夜兼程,赶回驻地。马匹前蹄刚进了营门,便长嘶倒地,活活累死。
精疲力竭的偏将倒在亲信怀中,将都城中事和盘托出,并让亲信赶紧收拾行李,各自逃命。
话刚说完,便有斥候来报,有两万人马追来,旗号是自己人,只差一个时辰的路,便能到来踏平这边镇。
偏将知是国王追兵到来,长叹一息,拔出腰间佩剑,交于身边,请他割下自己颈上人头,交于追兵保命。
偏将素来爱兵如子,亲信哪里肯杀他的头,当下召集镇上仅有的三千士卒,将来龙去脉广而告之。
士卒们虽戍守边镇多年,但乡中还有亲戚,多年来被国王繁赋重役害得饥寒交迫甚至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听了头领遭遇,纷纷鼓噪,请将军带领他们杀尽追兵,反了国王,虽死无怨。
偏将躬身谢过出身入死的弟兄,便提枪上马,指挥部队列阵迎敌。
三千人对两万人,虽然兵力悬殊,但边军士气激昂,无人畏惧。偏将举枪环顾众人,大喝道:“吾与诸君共破之!”
说罢偏将策马冲阵,勇武过人,将追兵打得措手不及,军阵大乱。
两军从上午杀至日落,以边军惨胜告终,虽然击退追兵,但三千军士也仅仅剩下了两百余人。
若是再来一波追兵,这剩下的两百残兵必死无疑,偏将迫于无奈,只得带领部下早早收拾死去同僚骸骨,往崇山峻岭里逃亡。
在群山之中不识路途,后方又不知何时会有追兵,队伍硬着头皮走了三日,粮食耗尽,虽然靠猎物野果勉强熬了下来,但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日朝阳初升之时,队伍整理完毕,正准备出发时,发现前方山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匹浑身雪白,膘肥雄浑的高头大马。
且不说深山之中哪来一匹如此骏伟的神驹,单看这白马如同石雕一般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地望着刀剑满营的两百人,连刨地摆头之类的小动作也没有,便足以让人摸不着头脑。
偏将大为奇异,嘱咐心腹暂领队伍小心慢行,便亲自带着数名骑卒追了上去。
白马见有人欺近,扭头就跑。怪就怪在它望着步态悠闲,不见四蹄如何发力奔驰,却如同乘风腾空,贴地飞行一般,瞬息间便远远抛开先祖国王半里地。
偏将胯下虽然也是良驹,但毕竟饿了好些时日,加上道路险阻,如何追得上那匹似是足不沾地的白马。
追了十来里路,偏将发现事情有异,按白马那骇人的速度,要抛离他们不过是几次呼吸的事情,为何追来追去,白马与他们依然只差了半里地?
偏将聪明过人,隐隐明白了白马的用意,当即勒停坐骑,举手示意身后随从停步。
如他所料,白马见他们不再追赶,也跟着停了下来,再次如同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偏将一行人。
这下偏将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匹山间神驹特地在营前对众人显现身形,是为了给他们引路。
偏将思忖,这白马一看便知道不是凡物,与其盲目逃命,不如跟它一程。拿定主意后,他命人回头去把队伍带到此处,一同跟随白马出发。
两百余人就这么跟着白马,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人疲马乏之际,走出了群山,来到了一片广阔平原。
平原土地肥沃,更有数道江河自群山中来,水路纵横,正正是得天独厚的天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