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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湮觉得自己睡了好漫长好漫长的一觉。
梦里的她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父亲还在。娘亲也还是一副横眉冷对把吵吵闹闹当做甜蜜的小孩子模样。那时候她觉得,父亲可能是养了两个小女孩,一个是她,一个是娘亲。
自己经常淘气顽皮采院子里的药材,捣碎了假装炼药,不知糟蹋了多少稀有名贵的药材。父亲在躺椅上温柔的看着自己。浑然不觉这是在胡闹,反而会细心讲每一种药材是什么功效,几种药材搭配在一起会是什么疗效。
严格来说,她最开始医术还是父亲教给自己的呢。父亲虽然不曾拜过老师,但随国太医院里大半老师都指点过父亲。父亲没事收集许多医学孤本来研读,都说这是“久病成医”。
娘亲是个比自己还像小孩子的人,对于父亲医术居然比她好特别愤愤不平。有事没事就要拉着父亲比试医术,在自己匮乏短暂的记忆中,娘亲从来没有赢过。亏她还是医谷名义上的谷主呢。
有一天,是初夏,院子里面槐花开了,闻起来香香的,风一吹呼啦啦落一地。自己拿着小篮子蹲在地上把新鲜的槐花捡起来,晚上娘亲会做香香的槐花饼来吃。
蹲着捡槐花的间隙,看见娘亲掂着脚悄悄走在父亲躺着的藤椅旁边,俯下身子凝视着父亲很久,很久。用手指一点一点勾勒着父亲的脸庞,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奇怪的是父亲居然没有醒,明明他睡觉极轻的。
然后,便见母亲轻轻吻了下去,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眉心。
尚且年幼的萧湮,第一次觉得,母亲是这么喜欢父亲。素日里任性胡闹、作天作地的母亲,也会有这么柔情的时候。连喜欢都表达如此小心翼翼。
这个场景在母亲走后的许多年里,不断出现在梦中。
一遍一遍,一次一次。
萧湮根本不愿意醒过来,她很想念她的父亲和母亲。如果可以,萧湮愿意时钟永远停在小时候,永远陪在他们身边不要长大。
便不会需要面对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便不会有机会怨怼娘亲因为爱情,抛下她去陪伴父亲。
便不会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一个人在冷冰冰空荡荡的房间,偷偷哭泣无法释怀。
但是,没有梦可以永远做下去啊。
萧湮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许是睡得太久,她茫然看着周围布局,仿佛并不是在她的香榭?
失神地想了许久,自己断片前是在哪里?
天见可怜,萧湮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东辑事厂。绝望一个翻身把被子蒙在头上,鬼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了。
一直没有回去,也没有递消息。
沉舟是在见鬼的门外守了几天么。白鹄和青鸾一直没收到讯息不知是不是又火急火燎开始搜查了。以及,老头子会不会很担心自己。
自己回去怎么和他们解释真是天大的麻烦。
沉舟还好,直男的单线条思维,只要看着她安全便可以了。白鹄与青鸾一定会事无巨细旁敲侧击,以确定自己与庄羡真的…真的没有发生什么。老头子,哎,老头子知道自己寒毒又复发大概会气的年轻十岁?估摸着他杀进皇宫揪着幽帝,要求严惩罪魁祸首文家和福柔帝姬把……这些事情真的是想想都让人脑袋方。
不过,现在她急需解决的最大的麻烦,是怎么能离开该死的辑事厂。
萧湮被子里面蒙了许久,翻了回来。扯下被子,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栋,发呆,发呆,持续状态的发呆。
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似乎是有人进来。她火速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没有醒过来。
她听到有一个人窸窸窣窣的进来,走路带起轻微的风,空气里弥漫着飘着英国梨和小风铃的味道。
然后坐在自己身侧。一言不发,细微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清晰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