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释轻轻将我拎到一旁,说:“鱼落身上好脏,咱们赶紧走,我领你回家洗漱。”
我高兴的点头,不忘了说:“还要吃饭。”
玄释说:“嗯,管饱的。”
我听了便更高兴,只觉双腿也有劲的多。
可是,走着走着,便发现了疑处。路旁都是高大的杨树呀!而来时候的小山疙瘩和小矮树呢?
我忙喊了玄释:“我们走错了吧?”
玄释摸摸我的头,笑道:“没错呀,你不是要去看宝贝吗?”
我又有些高兴:“你要带我去看宝贝?”
玄释说:“可不。”
嗯,毕竟是宝贝,就算玄释不舍得拿给我送人,可看看,总能长些见识的。我很高兴的点头:“好呀好呀。”
又走了许久,才看到座高大的宅邸。
高深的院墙,朱红的大门,威武的石狮子,正门口还悬个黑底牌匾,上书两个金灿灿的大字“陈府”。
玄释领我直直的就往门里闯,我有些胆怯,缩在玄释身后。
玄释拍拍我的头,道:“莫怕莫怕,这是我的家呀!我出家之前一直住在这里的。”
我刚想点头,却猛然记起,道:“不是的,你很小的时候不住这里。”
玄释唔了一声:“小时候却是搬过家的。”
正说着,门口便探出个老头的脑袋,老头胡子头发皆白的彻底,不见一根杂色。脸上褶子密密堆了几层。一双小眼用力的撑开褶子睁了一睁,便朝里面大声喊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一边喊,一边颤巍巍的迈着小碎步往内院跑去。
玄释对我笑笑,说:“这是全伯,以前看我长大的。”
顿了一下又笑道:“这便是我家其中一宝呢。”
话说着,便抬脚迈进门槛。我趋步小心的跟在后面。
刚进门,便见许多人迎了出来,一个面色极善的中年妇人走在前边,一把抓了玄释的手,问道:“我儿可是还俗回家了?”说着,眼里便哗哗掉了几圈眼泪,又说:“我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说完,又突然瞅见我,眼睛亮了一亮,将我拉到胸前,问:“这孩子可是你在外私生的?这莫不是我的大孙子吧?”
唔,这妇人,怕是玄释心里最重的宝贝了吧!
玄释笑了一笑,将我从妇人手里拉过来,推给一旁个小丫鬟。道:“母亲莫急,先让人带这孩子去洗漱一下,我进屋慢慢说给母亲听。”
就这样,在我头大如斗,尚不能理清这状况的时候,我被那小丫鬟拉走。玄释被那妇人拉走,我们背道而驰。
我极快的洗漱了一番,又穿上小丫鬟拿给我的新衣,便迫不及待的去寻玄释了。我得跟着他呀,保护他呀,万一他有个什么危险呢?
大约鱼的耳朵都会比较灵敏,走在路上,隔了房间很远,便听见两人对话。
妇人说:“儿啊,你莫忘了你师傅圆寂时嘱咐你的话。你尘缘未了,二十岁上必要还俗,否则会惹上大灾祸啊!”
玄释说:“母亲慈悲,出家人六根清净,是不谈福祸的。”
妇人说:“可那是你师傅交代的呀!”
玄释说:“师傅大约是太老了,有些糊涂吧。再说,世上哪有还俗避祸的道理?”
妇人低低的呜咽了几声,似是在哭,又说:“你就不为你爹和我想想?你是家里的独苗,你不还俗,陈家便要绝后了。你让你爹在九泉下,怎么安心!”
玄释沉默了片刻,又道:“孝义为先,母亲要儿还俗,儿不敢不从。只是化生寺已多年未经修葺,儿将化生寺修整以后,再做打算吧!”
妇人声音还留些哭泣过后的暗哑,道:“这又不是难事,你走时,我让全伯准备好银钱。”
玄释念了句佛号,又道:“母亲慈悲。”
我站在门外继续听了一听,再没什么要紧的事了,只剩下关于寺院怎么修葺类的讨论。当然,大多是妇人在问,玄释在答。便轻轻敲了门,妇人喊:“进来。”
我一进屋,妇人的眼睛便又开始发亮,将我拽到跟前,对玄释说:“瞧瞧,这孩子多像你小时候啊!你还说不是你的私生子!”
玄释苦笑了一下。妇人又道:“孩子,叫声奶奶。”
我看了看妇人,妇人脸上满是殷切的希冀,又看看玄释,玄释微笑的点头示意。我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奶奶。”
“哎!”那妇人高兴的大声答应着,又高声唤:“秋菊,秋菊进来!”
门外应声进来个小丫鬟。
妇人说:“快去,将我的玉葫芦拿了来!”
小丫鬟应声退了出去。
一会进来,手里托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个碧绿的玉葫芦。葫芦通身碧绿,滢滢泛光。葫芦嘴上,还穿了条明幌幌的细绳。
妇人拿起玉葫芦,仔细的将那细绳挂在我脖子上。又道:“天赐,瞧瞧。这是你小时候戴过的呢,我一直留着当个念想。现在,就给了孙子吧!或许以后,还能一代代传下去呢!”
玄释默默看着,微笑不语。
第六章元宵庙会
夜,玄释问我:“今晚的元宵庙会,小鱼想去吗?”
我楞了一下。忙不迭的点头道:“去啊去啊,一定要去啊!”
二叔给我讲的人间戏本子里,有多少才子与佳人的爱情故事都是由元宵庙会开始的?
含羞带怯的女子掐了指尖作兰花状,指尖还拈着一方淡雅清香的帕子,帕子上必定绣了娟丽的小字,那字,定是自家闺名无疑。
再扭动着杨柳般的身姿,在庙会上穿行而过,眼睛细致瞧着四面八方的少年郎,若瞧到中意的,便要快走几步,赶到那公子前头,悄悄将指尖那方香帕“遗落”到公子目及之处,然后等公子拾了帕子,急匆匆的叫声:“小姐留步。”便驻足,等那公子走近,便温婉且端庄且娇美的回过头去。回头那一刹那,天公定然作美,将时间变的无比缓慢,好让那跟前的公子细细的瞧清了自家的美貌。
最后,两两相对,站在同一水平线。月老红线如箭般穿胸,再穿胸。哦,两心相连。剩下各种花前月下私许终身不表。
如此浪漫,如此传奇的元宵庙会。我若不去,天理何在?
我拉了拉玄释的衣角,谄媚道:“一定要去的!”
玄释温柔的笑了一笑,道:“那还不走?”
我高兴的点头,道:“就走就走,”然后一番环视,顺手拿了房里的抹布,便随玄释一同出了陈府。
元宵赏灯会已拉开帷幕,街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夜色被灯笼照映的有些朦胧,有些暧昧。真真有些滋情养爱的格调。难怪那些才子佳人,总会在元宵夜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