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三年的新年到了。金陵城中一派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贺新年。

初一清晨，婉宁便带着红玉绿珠去了冯府。几天前冯夫人就派人过来告诉婉宁，让她初一早些回府，母女俩好能说些体己话。

冯夫人高兴地将她搂在怀里，松开后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婉宁头上的一支名贵步摇华彩熠熠，引人注目。

这支步摇名叫“蝶恋花”，是几天前临伯遣谢鑫以谢启的名义送过来的，异常精美华贵。

花朵用金丝编出，花瓣为五片红玉镶嵌，花心由珍珠做成。金丝红玉蝴蝶翩然依恋在花心上，两根蝶须顶端各镶着一个红宝石，蝶身是纯金打造，金色的蝶翼上镶着大大小小的红玉和红宝石。

花朵蝶身和蝶翼下共垂着三串长长的珍珠，每条珠串下坠着一颗硕大的东珠。三颗大东珠垂到婉宁耳边，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据说这支蝶恋花乃是谢启母亲最珍爱之物，指明传给谢启的妻子。

冯夫人见谢启送了这么名贵的首饰给女儿，终于放下心来。

母女俩说了一些体己话，就有丫鬟来报说有女眷上门。

冯夫人笑着拍拍婉宁的手，“一定是你婶母带着孩子们过来了。你叔父现在福建，你父亲让她带着孩子们来这里过年。走，我们出去吧。”

婉宁随着冯夫人一起迎客，果然是婶母一家人。

堂妹冯婉晴高兴地挽住婉宁的手臂，“屋子里炭火烧得太旺，姐姐我们出去赏梅吧。”婉宁微笑着随她出去。

冯府西南有一片梅林，父亲冯延巳打算在那里加修景观，建桥造亭，但修了一小半就因为冬天太冷暂时停工。

此时，雪地上梅花冷艳冰霜，傲然独立。俩人走进花海，红花胜血，白花似雪，粉花娇丽。梅林中暗香浮动，冷风卷起婉宁的袖子、披帛和裙摆，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她们身上。

婉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怯怯地叫了一声姐姐，然后欲言又止。婉宁有些疑惑地看着婉晴，她拉自己出来不是为了赏梅，而是有话要说吧。

果然，婉晴有些愧疚地问：“姐姐和姐夫是不是在怪罪父亲？”

婉宁掩住惊讶之色，她和谢启怪罪叔父冯延鲁！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婉宁只是看着自己却不回答，婉晴有些焦急，“请姐姐姐夫千万不要怪罪父亲。他老人家第一次上战场，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父亲只是太害怕了，他不是故意把谢老将军抛下，见死不救。”

婉宁的头嗡了一声。

婉晴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好在姐夫把老将军救回。父亲写信告诉我们老将军负了伤。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在四处收罗，找到了不少好药材，我们今日都带来了，有一只千年的人参呢！”

“请姐姐将这些药材送给老将军，并请姐姐为父亲说些好话，让老将军和姐夫不要怪罪父亲。看在大家都是姻亲的份上，千万不要让皇帝责罚父亲，否则父亲的前途就毁了。婉晴在这里谢过姐姐。”说完就直直跪在雪地里。

婉宁的身子一阵阵打颤，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搓来揉去。这件事临伯一定早就知晓，他什么也没对自己说过，将军府上下没有一人向她透露一丁点儿的口风。

婉宁在心中问自己：他们是怕自己尴尬自责，还是不想自己知道有关谢启和火云军的任何事情。

想起将军府的人对她虽尊敬有礼，但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临伯打理府中一切事宜，从不让她插手过问。她就像是将军府养的一个闲人，一个将久居在府中的贵客。

婉宁闭上眼睛，强忍心中剧痛。谢家可曾将她当作主母？谢启可曾将她当作妻子？

邵武营房内，老将军一阵剧烈地咳嗽。他拿开捂在嘴上的帕子，帕子里是一滩血迹。老军医上前将帕子接过，小心地收好。

谢望无力地看着他，“你施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