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马车陷在这汪洋人海里,寸步难行。
婉宁下了车,指着对面的一间茶楼与小厮和车夫约定一个时辰后在那里汇合。然后就带着红玉绿珠挤进人潮。小厮和车夫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将马车赶出。
婉宁三人发现路边有一间成衣铺子。元宵节整晚都没有宵禁,这家铺子竟然还开着门。
三人本想进铺子歇歇,但看见铺子里的男衣,婉宁玩兴大起,给了铺子老板娘不少钱后,三人换上男装,出了铺子。
瞧着彼此的怪异样子,三人没了平日里的拘谨,指着对方肆无顾忌地大笑。她们恣意的笑声淹没在一片喧嚣中,连一只耗子都没有惊扰。
三人朝着舞龙队相反的方向行进,来到一条岑寂的小路。这里是与主路不同的静谧世界。她们走进一家饭馆。
大堂里没有客人,只有几个伙计正在收拾一片杯盘狼藉的餐桌。一个伙计将菜单递给婉宁。菜色简单,是低档饭馆中常见的菜品。刚刚吃完山珍海味的三人毫无兴致品尝这种粗食。
她们转身正要开门离开,一人大步流星地推门跃了进来,一下子将三人撞倒在地。
这人面孔较黑,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藏青色布袍,身材壮硕宛如黑熊,因历经风霜,看不清实际年纪。
黑熊身后跟着三人。
一人四十多岁,身材瘦削,个头稍矮只及黑熊的肩头,八字长髭垂过颔下,眼睛明亮,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洞穿世事。
一人身材伟岸,不到四十的年纪,穿着一件有些皱巴的黑旧布袍,布袍应被浆洗多次已经发白,虽显落魄潦倒,但气宇轩昂。
一人穿着青布袍衫,三十多岁的年纪,蓄着短山羊胡。
黑熊瓮声瓮气地向婉宁三人道歉。婉宁安然无恙,但绿珠被压在最底下,疼得脸色发白,满头是汗。
四人于是请婉宁三人进雅间吃酒,好让绿珠缓一缓。
雅间里的空间不大,一张大方桌,四张条椅,已将屋子占满。
八字长髭坐在上首,山羊胡坐在他左手边,婉宁坐在右手边。红玉绿珠坐在婉宁身侧的条椅上。黑熊和气宇轩昂者坐在婉宁对面。
四人做了自我介绍。八字长髭名叫欧阳智明,庐州人。山羊胡名叫郑康,荥阳人。气宇轩昂者名叫朱邈,福州人。黑熊名叫马昭,幽州人。
婉宁随口介绍自己名叫马长卿,祖上世居金陵,以行商糊口。
欧阳智明温和地问:“可是司马长卿的‘长卿’?”司马长卿就是司马相如,他字长卿。
婉宁点点头。
欧阳智明:“家中可有人出仕?”
婉宁摇头,“祖上一直希望家中能出个做官的人,可惜我家只是一般的商户,根本就没有门路。”
郑康点头赞同,“如今官场黑暗,宵小弄权,佞臣当道,朝中若无权贵提携万难出仕。”
婉宁惊诧,父亲以前不曾对她提过官场黑暗。如今父亲刚领受相印,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自己可要好好听听,回去也提醒父亲一二。
朱邈见婉宁俊秀绝美,气质出尘,不像商户家出身的孩子,问她:“长卿平时做什么?帮助家里打点生意吗?”
婉宁摇头,“我是个吃闲饭的,整日在家读书,很少出门。”
郑康:“这么说长卿日后是打算出来做官了?”
婉宁诚实地说:“我不想做官,读书全是兴趣使然。”
马昭逗小孩一般地问她:“学而优则仕,你不想做官读哪门子书?”
婉宁偏转过头,“你不闻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