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水雾里，被血浸红的污衣褪在石旁，晨霜朦胧，玄澈整个身子浸在水里，沉静闭眼而息，散着的墨发上露珠滑落，面色苍白，纯然无饰，只静静淌于水中，如同画中仙一般。

方才寒轩让人替他解衣时说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叫他忘不得，逃不得。

那时他半昏半醒，被寒嫣等人送到温泉旁，就要解衣时，听到了寒轩催促她暂避此处的话来。

寒嫣犹豫一下，却仍坐在玄澈身边，握着他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慢慢收紧的力度，却无力气做更多回应。

“虎弟自幼便由我带着，他伤得这般重，褪下衣物也会被扯痛，我在旁照顾，又有何不可？”

“阿姐，你懂我不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寒轩可不再打算避讳什么，直接了当地提醒着她，“神界如今四处在寻虎弟，你再不避嫌，恐引火烧身。而虎弟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

几千年来同寒嫣相处的记忆涌进他的脑中，好像全都是她在照顾他，维护他，而他……

却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心底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他便瞬间睁眼，微微抿紧双唇，思绪渐渐发沉。

几片枯叶被踩压的细碎声响传来，于这般静谧之处，他听得清晰，却仍旧闭目倚着。

他知道身后之人是寒嫣，可是却下意识地选择了假寐。

从前大家总说他孩子气，他倒没个在意的时候，惯了我行我素的日子。到了如今，寒轩几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

在寒嫣的事儿上，寒轩最有资格言说，不可置否，自己被他戳中了软肋。

他不仅保护不了寒嫣，还折腾了一身的伤，事实面前，连自己都不敢再说出曾经许诺她的那些话来。

感受到她指尖触上他背上伤口那一刻，他颤动了眉眼，身子却未敢动弹半分。

寒嫣慢慢抚上他的背，那些伤痕划开的口子让她触目惊心。

她不是没有见过重伤的人，可玄澈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什么大伤，更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在洞穴里活活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她心疼，比自己遭罪还疼。

她抱着他却救不了他的绝望，让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明明是个玄仙之身，却还拼了命地去保护她，挨了这么重的伤。

念起那日他喝醉时来元洲，口口声声说的那些话，她知道，那不是酒后胡言，是真心的。

唇瓣柔柔贴上他伤口边的肌肤时，泪珠滑落温泉，轻吻着，她双手慢慢环过他的肩膀，从身后抱住了他。

“虎弟，我会尽快配出药让你好起来。”

潋滟水光映在她的眸里，她在他耳旁低喃，又怕吵醒了他，只这一句，便再无任何话来。

他绷紧了身子处在温泉之中，一直到她默默离去前，他都僵直着身体，紧绷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懂寒嫣方才的举动究竟是何意思，他也无需懂。

他每日都要在温泉里疗养三个时辰去毒，而后都是躺在屋里休息。

寒嫣一边照顾着他，一边寻着如何解毒，不出十日，便研制出了解药。只是这毒得慢解，需要休养一两月才能完全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