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背着两个大包袱从马车一下来,看见我举着盆跪在门口,一副狼狈的可怜样,“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夏颖,她怎么了?”
常怀宁不知为何,对我态度好了许多,并没有一直再生气不理我,看见翠花哭的凄惨,凑过来紧张的问我,
“我哪里知道?”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炙热的阳光晒得我很焦躁。
翠花嚎啕的走过来,什么不说,就一个劲儿的哭。将门庭屋里的洛监护都引了出来,我再偷不得半点懒,便恼火的不行,“闭嘴,再哭把你卖窑子里去!”
“你、你……金夫子难怪罚你,我还觉得心疼,看样子你是罚得太轻,这种话也能随便说……”
洛监护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我骂,可话还没说完,翠花将肩上的包袱一下两下的砸到我脚边,娇蛮的样子吓了洛监护一跳,再没能说出下面的话。
后来的表情,都觉得我留着她,太大度了。
“你卖,你卖!卖了我得了,到窑子里,我一日三餐,还能过个安稳的日子。跟着你,能有什么呀?什么都被你折腾没了,你还冲我发脾气!”
翠花撒泼的样子,特别可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不仅是我,连常怀宁他们也生怕她左一甩、右一甩的将她脸上粘稠的液体甩他们身上来,举着盆子跪远了两步。
“你又发什么神经?我折腾什么折腾没了?”
我满心的疑问,不晓得她这样泼天泼地的闹是为什么?
翠花虎着脸瞪我,一边伤心的哭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我脸上。
纸是叠起来的,我又看不明白,便向洛监护讨了个好,暂时将铜盆放下,先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捡起纸张打开,常怀宁他们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然我看了一会儿后,却没像翠花那样悲伤的不能自己,反而高兴的笑起来,我举起写了契约的纸问翠花,“是公子给你的,还是孔嬷嬷给你的?”
“你还笑?”翠花哭声一收,似酝酿了一股更大的怒火,“我们被赶出来了,你还有脸笑?”
“我现在不是卖身的奴仆了,当然要笑。”
我乐死了,捧着以前在寒梅苑孔嬷嬷趁我昏迷摁下的卖身契,裂开的嘴合都合不拢。
“夏荷!”
翠花忽然咆哮了一嗓子,吓得我差点丢了三魂七魄。
趁他们还没听明白过来,我粗着嗓子暴怒道:
“翠花,你胆儿越来越肥了是不是?我是你主子,你再敢僭越身份对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现在拿鞭子抽你一顿?”
翠花两只眼瞪成了铜铃,过了一会后似乎晓得自己也错了,不敢再“嚣张跋扈”,可她还是委屈,一屁股坐地上“哇啦哇啦”的哭。
“好好的日子,又被你折腾没了,你怎么就这么没心眼啊?呜呜……少爷他们就要来了,该怎么办呀?呜呜……”
我脑仁疼的不行,想了一会儿后,从怀里掏出拿出两张银票子昨天在海棠街西游楼找小肖掌柜拿得两百两银子,摔到翠花手中,“别哭丧了,赶紧去找房子。”
翠花一愣,懵懵的盯着手里银票,“你哪里来的?”
“西游楼里拿的分红,以后也不愁吃不愁喝,不要再担心了!你要是再哭,我可真来气了哦。”
翠花不敢置信,我怕她说出不该说的,急忙叫她赶紧去办,找房子并非一天就好,夏半知他们大概就这几天会到,得赶紧办。
洛监护在旁边愣是听了半天,一听我们要租房子,说他家中有房可租,并且就在学院附近,走路两刻多钟就能到。
可我怎么可能租他的房?要是有一天我恢复女身,或者每天早出晚归的,他也像在学院里一样对我念念叨叨,我还不会被烦死去。
“洛伯,你家房子多少银子一月?”我问道,
洛监护举起两个手指头,“二两十钱。”
好便宜。
可是我得坚定信念,所以我又接着问,“房子多大?”
“三间房,一间杂物房,一间厨房,格局虽有点小……”
我忍着肉疼的心,拒绝道:“小了不行,我要大点的。翠花,你赶紧去找,莫耽误时间。”
洛监护被我堵的瞠目结舌。
翠花也觉得很不错,开口要劝我,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她人一走,学院门口又安静下来,洛监护气呼呼的进了屋里。
“夏颖,”
旁边常怀宁气压很低的叫了我一声,我浑身又疼又累,没理他。
“我不知道你签了卖身契给那位,抱歉,我误会你了。”
我惊讶的转头看着他虔诚的样子,心里有种百感交集的感觉。
因为我突然察觉反应过来,今早翠花拿来的那一纸卖身契,其实是周槐之故意在他们面前跟我断清关系,让我能一身清白的重新开始。
心情沉重的像坠了一颗石头在胸口。
周槐之,你让我欠你这么多,我该怎么还呢?
阳光炽烈,不远处的地上在摇曳的树影晃的人十分头晕,我举着盆一直没有说话,他们以为我受了冤枉,所以委屈了,也没再多言一句。
翠花背着包袱离开没多久,学院门口又仓促的赶来一辆马车,常怀宁老远就瞧见了,是他家的马车、他家的车夫,脖子一缩害怕得垂下头不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