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吃饭了,苏爷爷。”
我站在院子,双手捧在嘴边,大声的喊,幽密的山林里回荡着我的声音,来回了十几次才安静下来,我知道苏爷爷肯定听得见。
两刻多钟后,苏爷爷挎着鱼篓、背着鱼竿推开了篱笆门,还没进门,就肚子咕咕的喊道:“丫头,你又煮了藕汤?”
锅油已经烧得冒烟了,我将野菜丢进去,才笑着答道:“是,今儿我去城里了。买了许多你爱吃的藕,还有骨髓,等会你别像上次一样贪嘴,撑得半夜不睡。我还给您扯了两匹布,明日就想一想如何做衣裳。”
他进了厨房,勺水洗净手,眼睛盯在煲汤的罐里,“又不是正当季的藕,怎么好吃?”
“藕是那位养荷塘的农家密封冷藏存的,数量不多,所以才七、八节就花去了我近半两银子。您若觉着不好,就别吃,我自个儿吃。”
“你个贫嘴的丫头,就喜欢埋汰我。”
“嘻嘻……”
炒完了青菜,我将菜一个个端到院中的桌上,摆好碗筷后,我从厨房里又拿了一瓶桂酿酒和两个酒杯子摆上。
“丫头,你这一进城就花这么多银子,等到身上没了,你可如何活哦?”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喝凉水。待我用完了银子,总会想法子去赚,我现在还有,就不想那个烦人的问题。”
苏爷爷看着我哭笑不得,但对酒的喜好热度可一点不比我差,喝了三杯,还要添第四杯时,我怎么也不肯给他了。
年纪大,血压高,不宜饮太多酒。
日落星辰现,蛙鸣惊鸟飞。
春寒料峭,山中夜里十分凉,但喝了酒,身体热热的,也不感觉冷,收拾完碗筷,便和苏爷爷在院里下棋。
“丫头,你真不打算出山去吗?”
“不去。”我视线落在棋盘上,注意力很集中,因为油灯被吹的晃来晃去,总让我看不清棋局,
“我这老头子住一住倒无妨,因为历尽了世事,看淡了所有。而你年纪小小的,如何能像个野人一样住山里头,了此一生?”
“您老别总念叨这话,我喜欢、我乐意,又没甚不好,被您老一说,像是在走悲剧路线一样……不、不、不,我不下这里,换个地儿!”
“落棋无悔,什么德性?”
“我才跟你学了几个月,你让让我也是应该的嘛!”
“那也不行!”
我懊恼的扔了手里捏的棋子,不想下了。
每回都输,输得我都怀疑人生了。
“你呀你,一个女娃娃,半点娴静柔美的品德都没有。”
“品德能吃吗?”
苏爷爷讲道理讲不赢我,失笑的摇摇头,“要是老头子走了,看你一个人如何在山中度日!”
说完,他起身进了屋。
我噘噘嘴,将黑白的棋子一个一个捡进棋盒里,也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将来要怎么生活,是以后的事,现在自得其乐就好了。
原以为这种平静祥和的日子会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不想几天后,苏爷爷去钓鱼突然带回来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斯文又腼腆。
小伙子看到我的一瞬,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站在厨房里做饭的我,愣了会,然后扮了鬼脸喊道:“苏爷爷,您哪里又捡来个娃娃?”
苏爷爷哈哈笑起来,拉着小伙子进了院子。小伙子朝我行了个平礼,然后手脚无措的不知怎么摆了。
“他叫肖愁,是我一个好友的孙儿,幼年他祖父和父母亲因为山中爆发泥石流,然后不幸离世,所以托养在我膝下,之前在鹤城药馆里当学徒。”
我冷冷的瞧了小伙子几眼,将炒好的菜装到盘子里,才嗤道:“苏爷爷,您这收养的孙儿可不如何!突然带回来做甚?”
肖愁脸色白了白,还是没有说话。
苏爷爷倒是笑了笑,“为什么不如何?”
“大半年也不见他来看您一回,也不关心您一人在山里如何,身体好不好,过年节的大日子,半点音信没有,您老却笑眯眯的还带他来做什么?要我是您的话,定给他一顿好打,将人直接赶出去!”
肖愁兄更加愁容满面了,白了的脸再度红回来,红到透血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