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后,唐然把她拉进楼上的房间,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床上。
时沐脱了拖鞋,抱着腿,靠在床头柜上,回视大眼睛凝视着她的唐然,也不说话。
唐然撑在床上,挤到她身边坐下,紧靠着她的肩膀。
时沐轻笑:“挤死了。”
唐然瘪嘴,看着时沐的脸庞,心中酸楚:“小沐,你变老了。”
时沐默了一阵,挂着淡笑:“有吗?可是你一点没变。”
还是那幅讨人厌的模样。
唐然着急问时沐这几年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时沐一一答了,可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
当唐然听说穆棱一直和时沐一起的时候,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小沐,你知道吗,他当时走了,所有人都以为穆棱也自杀了。”
时沐皱了眉头,没接话。
唐然惋惜地叹口气:“当年闹得那么大,我要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时沐低眸,虽现在还不是特别想提起这个人,却还是道:“他还有个妹妹,他不会想不开。”
“果然。”唐然若有所思,“总得怀点什么放不下的欲望,才能更好活下去。”
时沐失笑点了点她的脑袋,两人几年没见,不停说着话,唐然抱抱她的胳膊,抱抱她的肩膀。唐母留给两人充分的独处时间,除了送了一次水果和果汁,刻意不去打扰。
不知说了多久,两人平躺在大大柔软的床上,脚举到头顶上,一晃一晃。
时沐突然想到,偏头去问:“对了,你跟那个男孩,叫…………骆跃阳。你跟他怎么样了?”
唐然“啊”,回过头望着自己高举的脚丫,脸上不禁挂满笑意:“哦,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他们已经交往三年了,都在本地读书。
时沐也跟着高兴,不过心里头想了想,不足诧异。
时沐侧躺着,脸对着唐然:“他亲过你吧?”
屋里没有开灯,外头已经染上昏暗,女孩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红着小脸,她在时沐面前从不隐瞒什么,点了点头。
长大了的孩子对这种话题倒不如年少时害羞敏感,也不似那般羞于启齿,反而更加光明坦率。
唐然指着她:“你!”
时沐含笑。
唐然扯她的脸蛋:“你怎么脸皮越来越厚了呢?我真好奇,小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的你打死都不会说这种话的!”
时沐拨了一下扑散开来的长发,望着天花板:“唐然,如果能回到过去多好。”
唐然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小沐啊,人人都这么想,所以你才不能这样想。”
“为什么?”
“上帝每天都在听这句话,他也很烦的。再听到有人说,保准不让你实现。”
时沐笑:“本来就不会实现!”
唐然看过去:“那你还讲?”
时沐轻吸口气:“都说了是如果了,连想都不让想,太残忍了。”
唐然静了几秒,抬手抱着女孩:“时光啊,把我的小沐还给我吧!”
“你要几个?我都在这儿了。”
唐然闭上眼睛,轻笑了,不答话。
空出的那几年的时沐,还给我吧。
等两人懒洋洋下楼,晚饭已经做好了。
唐然自然留她,时沐也没有推辞,只是饭桌上唐母依旧热络真挚,时沐低着头扒米饭,不管怎么告诉自己应该学着坦然接受,可还是难以习惯这种扑面而来的直白的关怀。
唐然叫她在这过夜,时沐笑着摇摇头。
唐然知道坳不过她,打开院灯,把她送到门口。
时沐摆手:“回去吧。”
夜色静谧无声,她只身走进夜里。
几年公交线也没改变,325号,乘两站下车。小街道乌漆嘛黑,时沐穿过一个个街角,根本没有什么居民。
大多早就搬走了。
她不知受什么驱使,绕道贴满旧广告纸的水泥墙,走了另一头去。疏散的月光下远远看过去,那家小店竟然亮起了灯,白色油布泛着黑,小小的平屋,灯光从窗户透出来。
这一整条街唯一的灯光。
时沐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她敲敲门,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等着,在门口冷的直跺脚。
屋里头穿出来几阵咳嗽,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门前,粗厚疲惫的嗓音:“谁啊?”
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时沐看过去,愣住了。
开门的不是华叔,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更像是乞丐。
破烂不堪的衣物,肮脏黝黑的肤色,头发像稻草一样乱糟糟。
他抬起混浊的眸子看着时沐,也顿了顿,挠挠他的乱发。时沐对着光,看到他背后如垃圾堆一样的屋子。
时沐呼吸一滞,门口老旧的匾牌上明明写的是华家面粉,她不知眼前这流浪汉神志是否清楚,但人要是搬走了,肯定要上锁。流浪汉可住不进来。
于是,还是下决心问道:“你好,请问之前住在这儿的人呢?”
那乞丐张着嘴巴呼吸,牙齿残缺不齐,看着时沐迎着灯光,嘴巴一张一合,帽子下露出的脸干净光滑,咽了咽口水。
他拉开门:“啊,在里屋呢,进来坐坐。”
时沐闻到屋里了散发出的酸臭味。她迟疑,后退一步,从口袋掏出手,本想转身离开,之后却还是问了一句没脑子的话:“你认识他?”
那乞丐的眼睛在乱发的遮掩下,他紧紧盯着时沐的脸,目光在她身上乱瞄,胡子拉碴:“认识,你进去,就能看到他。”
很拙劣的谎言,水平很低。
时沐拔腿就要跑,那人却手一抓,扯住了她的帽子。
时沐猛地受了把冲力,大叫一声,挣扎着喊救命,死命地挣脱。
可惜没人会听见。
乞丐脏兮兮的大手紧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屋里拖,另一只手扯着她的头发,眼睛瞪得浑圆,面色狰狞,嘴角却带着冷漠阴毒的笑容,在黑夜里,十分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