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看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曾经的那个重华大不相同。之前的那个少女虽也是温和纯善，才高八斗，却绝没有眼前这个人的杀伐果决和翻云覆雨。他早已看出她学以致用的从不是为臣之道。今日早朝时他虽然再次驳回了这个人秋闱异地的提议，可他知道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能够达成目的。

便问道：“你打算拿临天阁怎么办？”

重华的唇边牵起一丝弧度，恬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就是要杀鸡儆猴了。

因为幽冥血祭，皇上信任面前的个女人，可因着她的心性与能力，他又无法不去怀疑她。大凉建国至今进行过三次幽冥血祭，重华是被牵引而来的元神中力量最强的，也是个人能力最高的。皇上深知以她的心性，十年之期一至，她必然会轻易地拂袖离去，丝毫不会在意大凉的安危和生死，所以他一直关注着能够对她产生影响的人和事。

死去的那个重华，她可以为了家国天下心甘情愿地献出生命，幽冥血祭让现在的这个继承了她的忠君报国，却继承不了她的顺从软弱。而即便是“忠君”，如今的这个忠的也只是皇座上坐着的那个人，更有甚者，其实是皇座本身，而绝不是他。

所以如今的九五之尊才会让重华和五殿下赵宁轩分别服下了同一对血蛊的雌雄两株。

说来也奇，重华与五殿下赵宁轩，他们两人相识于军旅，结怨于用兵，和解于一致对敌，又因为彼此的心性而相交莫逆。他们对自己的性命看的都不是太重，对对方的生死倒是意外地执着，所以他才放心让他们二人大权在握。

皇上望向面前端坐的重华，一室温暖的烛光下，清冷的人减了三分淡漠，柔和了轮廓，眉眼之间蕴着一股温情内敛，让本就姣好的容颜更添魅惑。他其实有些好奇她的真实身份，却又无从知晓。不过也并没所谓，反正他的目标并不在她身上。

于是皇上闭上双眼，随意道：“那就依丞相所言吧。”

重华谢过皇恩。

却没有听见皇上让她退下。

偌大的承乾殿里御纱飘凉，突然就安静下来。

重华抬起头望向龙榻上的人，烛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虽已年过半百，却雍容沉稳，一言一行犹可惑人。这让她想起了那个在方寸之间被囚禁了二十多年的女子，她亦是尊贵不减，气势逼人。重华知道她此刻必定就慵懒地躺在那间密室里，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琢磨着他们的谈话，美目流转间轻轻地撇过血蛊的解药，心里盘算着要与自己交换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