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什么?
没有给宁懿反应的时间,重华继续道:“幽冥血祭靠燃烧一个少女的鲜血为引,能够束缚尘世之外的元神。这个阵祭是有期限的,时间是十年。在这十年里,我继承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和情感,助她完成未竟的心愿。”
重华望着宁懿道:“你真正爱着的那个少女,她的灵魂在十二年前卫戍汗国的铁骑攻破西京时,便已经不在了。”
忆起了这一点,她才明白面前这个瞳孔紧缩的男人当年为何会突然对她疏远,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并不是他真正爱着的那个女孩儿。
重华的思绪飘得很远,宁懿却只震惊于这个期限。
十年,母亲并没有告诉他幽冥血祭还有期限。他知道母亲不说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而她想要他获得幸福,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原因,而他希望可以带着这个明显在抗拒着自己的人一起去确证答案。
决心既下,宁懿抹去了唇边的血迹走到这个人面前,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犹豫地躲了开去。宁懿苦笑了一下,问她:“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答道:“重华。”
重华?
宁懿就望着她,很是惊奇。
该说是太过巧合吗?
重华道:“凡人不会没有机缘的与仙者同名,你爱着的那个孩子,她的存在显然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她说到这里侧开了身体,挪开了与宁懿对视的目光,继续道,“既然有这个机缘,我可以救她回来,但也只能带回她的灵魂,让她再次进入轮回。你若是还想与她相见,百年之后,便在奈何桥旁等上一些时间。”
宁懿的确想再见一见那个少女,可他现在全副的心神都系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他想告诉她自己对她的一腔爱意究竟浓烈到怎样的地步,却也知道语言根本打动不了她。
所以他问重华:“你还可以在凡间待上多少时间?”
重华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宁懿快步走到她面前,挨得极近,几乎与她呼吸相连,重华蹙着眉退后一步,却被宁懿抓住了手腕。她明显不希望有这样的接触,却再次被他得逞。宁懿便牢牢地盯着她,再问:“你还可以在我身边呆多久?”
她明明不愿,却还是被他抓住了,就知道无论她曾经是何等尊崇的身份,有着怎样通天的能力,如今也无法施为。
他改抓着她手腕的手与她指掌相缠,十指相牵。
重华就缓和了面容。
她非常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合上眼睑的时候她想遂了这个人的愿,可就像她知道自己不得不睁开眼睛一样,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将他放在身边。
所以她坦然地望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对他道:“你爱的人不是我,我也并不爱你。”
牵着她手的人就蓦然一笑,有些无奈地道:“你啊,说这样的话是指着我恼羞成怒,还是心碎放手?你这不仅是低估了自己识人的水准,也是高估了我内心的大小了啊。”
他上前一步揽过重华的腰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把下颚搁在她的肩膀上,微笑着合上了双眼。他在她耳旁喃喃道:“别用那个孩子对我的感情当借口,我也没有认错深爱的人。重华,一个人的心窝里就那么点针尖大小的地方,藏你一个人我都嫌不够,怎么可能再对旁人有任何心思。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就是你,只是你,你也不要无视自己的感情。”
宁懿道:“最开始我的确一直想着她,她是我年少时唯一的朋友,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有多亲近,我的确是为了她的安危才来到京城的,可让我生了爱*欲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你。”
他也曾有迷茫的时候,也曾因为自己背叛了对那个女孩儿的感情而痛恨过自己,痛恨过怀里这个人,可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想过去,他却又欣然释怀、叹息无奈,因为让自己心痒难耐、爱极恨极,又痴缠难放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怀里的这个。
宁懿道:“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特殊的理由,但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让我和你一起面对。”他觉得只要她肯颔首,就没有什么真的能够成为阻碍,所以他对她说,“因为这份感情是真心实意的,你不能否认我们彼此深爱。”
是啊。
可是重华道:“如果你并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呢?”
那揽在腰间的手臂就松了一些。
宁懿问:“为什么?”
重华面无表情,声音清冷。
她回答道:“因为我是上仙,而你是个连陪在我身边都做不到的凡人。”
凡人没有特殊的机缘是无法升仙的,而和她在一起又是一件万分凶险的事情。重华身边没有一个人不是经过了长久的时间与劫数的洗礼,才能有如今的身份与地位的,而那样的生活,凭宁懿现在是过不了的。
他甚至无法进入雷云幻海,而那里是她命定的地方。
重华也有考虑过回复真身之后再去寻找他转世的可能性,但那时的宁懿,经历过与其他人的爱恨情仇,刻骨铭心,重华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应该再去扰乱他的生活……
虽然他真的很眷恋这个怀抱。
她对他说:“放手吧。”
重华兀自沉思着,宁懿却突然点住了她背部的穴道。
然后他放开怀里的人,在她警告的眼神里,保险起见,又点住了她胸前的七处大穴。
重华蹙眉望着宁懿,眸中带着深沉的怒意。
宁懿却熟视无睹,只坚持问她:“这具身体还可以撑多久?”
重华闭了眼睛不肯作答。
宁懿便将这人抱起,走出了透光良好的承明殿,在一路惊喜的目光里,走进了承乾殿中,那个连一扇小窗都没有的密室里。
重华躺在床上望着高高的天顶,淡然道:“我没想到你也知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