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易朝戴轻梦看过来,似有笑容。
戴轻梦心里直犯嘀咕,这不会是来给自己开后门的吧……
白花花的纸分发下来,戴轻梦沾上墨汁,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大名。
马德昌站在前方,声音浑厚,“今日之论策,主题有一,即针对边疆势态进行策问论说,请诸位遵守纪律,考试,开始!”
边疆势态?
戴轻梦勾起嘴角,之前的一切都变得明了。
裴安帝以赈灾之名调走的那些朝廷要臣,估计都是些名望大但不够忠心的,把他们调到灾区,既成全了裴安帝的无私美名,又可将朝廷中枢换血,以解裴安帝心头之患。
边疆问题一直是俞朝的隐痛,前越主和,使得北方突厥蛮夷多年嚣张跋扈,求索无厌。大俞强硬,不满足突厥之所求。突厥于是暗中拥护前朝遗族,即是……以天机阁为纽带的大越势力。但天机阁深隐于暗处,突厥主要联系的应该是大越遗留贵族,这些人,戴轻梦从未见过。毕竟他们五个孩子,说直白了,就是打下手的,真正领导复国的那些贵族,藏得深着呢。
出这样的题,即是让诸多英才帮解燃眉之急。裴安帝明显是想招揽心腹之人了。
如此,那我便……戴轻梦文思涌动,挥笔疾书。
敌强我就应更强,依戴轻梦所见,当定计征伐,大破其兵。但前提是,大俞要有拿得出手的将才,现在看来,这个位置是空缺的。就算如此,在气势上,绝不能一依前朝软弱的态度。
突厥一族当下东有达克可汗,西有弭阿可汗,二者暗潮汹涌,欲争一霸。此时于俞朝便是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天赐良机。大俞应离间这二可汗,使其构衅,突厥势力就此完全分裂。
写到此处,她顿下顿笔。
她不可能,将全部所想,一概写出。
突厥和前越势力连结在一起,而她也属于这一方。
但同时,看到万千百姓受蛮夷骚扰而无可奈何,她也着实是痛心不已。诛突厥,得清平,何尝不是件好事?
突厥一日不削,百姓就要多受苦一日。
但突厥一日不削,大越的复兴就会多一份希望。
利益间的重叠与矛盾,让她……无法抉择。
戴轻梦的确是有个能彻底平复边疆之乱,甚至……直接吞并领土的法子。
写…还是不写?
香在燃烧,时间在流逝。戴轻梦手心发潮,她抬头看了看程千易,他此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右手和右脚倒是正对着她,微微移动了一下。
她知道,他的余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戴轻梦摩挲着笔杆,回想着这几天。
向来不会主动找她搭话的苏榭最近常问起她的情况,向来直言不讳的小师爷变得支支吾吾。
难道说……
她重新稳稳地拿住笔,用了狠劲,在纸上挥霍起来。
钟声响起,时限已至。戴轻梦看着手中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苦涩一笑,交予知贡举,便出门了。
诸考生或喜或悲,也都交上答卷,出门吵闹戏谑一番。
人去屋空,只剩下两位知贡举,和那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正安逸地坐在桌旁,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一支毛笔。
程千易刚想催促,却被马德昌拦住。马德昌垂下眼睛,对着那黑衣少年轻言轻语道,“您,该交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