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我同掌门师父已经许久未有这样对面而坐了。上一次我们这样相对无言，是师父闭关时，令诺师兄从葵松上摔下来，跌断了胳膊，因他揶揄我，说我年纪轻医术不济，我执意不与他施救，师父要我好好反思自己是否做到了医者仁心。但师父不晓得的是，那次师兄从树上跌下来，原本就是藏在树上吓唬我，结果一脚踏空。彼时我尚且年幼，只觉得实在委屈，同师父无甚道理可讲。

师父与我斟了一杯茶，放到我眼前，前些天年考时我未曾觉察，此时瞧着他仿佛有些憔悴，忍不住关切道，“师父近来可好？”

师父点点头，叹了口气，又抬头望向那幅画。“想来，已有十几年了，我原想着这些事终会随风而逝，料想不到你越长大同她越像，许是为师上了年纪，近来总是忆起往事，委实有些心痛。”

十八年前，掌门与他的师父尚未创立暮云墟，当时宿于城郊的客店里，时值深冬，正是接连几日大雪后难得的一个晴天，师父在院子里练完晨剑，瞧着四下无人，悠哉的走了出去，外头的积雪把树枝压的很低，日头一出，融雪扑漱漱往下落，四下无人，天地一片皑皑，师父禁不住感慨自己不过“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所谓道法自然，委实精妙的很。

用过早膳后，师父随师祖进城，师祖另有要事，两人相约黄昏再见，师父便只身一人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闲逛，想着行到宝茗喝上一壶陈年的老白茶，随手翻上一卷闲书，最是适合这样寒冷的天气，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抵如此。过几日便是天希帝的万寿节，路边的商户都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街口杂耍的，卖艺的就有好几摊，吞剑吐火，还有胸口碎大石，好不热闹。就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有一只特别的手，正从一位公子的腰间摸出一个钱袋子。

公子正在瞧热闹，丝毫未曾察觉，师父拾起地上一颗小石子，指尖一弹，石子直直飞出，正砸在偷儿的手上，他腕间一紧，下意识撒开手，钱袋子便掉落在了地上。只怪人声委实吵杂，这样一波动静，竟没几个人注意到，就连丢了钱袋子的公子本人，依旧在仰着脖子窥看人群中央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偷儿见此，立时抓起地上的钱袋子拔腿就跑，师父只得追上去，给了他一掌。随着“哎哟”一声惊呼，偷儿抚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这位后知后觉的公子可算是回过头来，瞧见了散落在地上的钱袋子，才摸了摸腰间，晓得是自己丢了东西。

师父将地上的钱袋子拾起来，拿到公子跟前，公子仰起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眸，正所谓“一眸春水照人寒”当是如此，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此时略有些愠怒，师父原本是有些不悦，分明是自己出手相助才保住了他的钱财，他竟然恩将仇报的瞪着自己，不过师父瞧出来了，这位翩翩小公子是位如假包换的少女，便想着不同她计较了，待她接过钱袋子，转身就要走。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