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时,倌儿从世子府离开,她乘着燕措派来的马车,一路颠簸去了镇安王府。
燕措不太受皇帝待见,加上夏侯演在冼州,所以就干脆住在了冼州。他双腿残废,所以平日里足不出户,偶尔心情好时,也会去风景好的地方游览,但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镇安王府……”倌儿抬头看着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因为这次与上次赴宴截然不同。
她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深呼吸几次后,才跟着侍卫的后面一步步踏进了王府。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整个王府根本没有几个侍卫,就连下人也都很少,感觉空落落的。
侍卫带着她穿过院落,绕过花园,来到一座厢房前。这厢房是由成千上百根竹子搭建而成,清雅闲淡,颇有韵味。而燕措此时就坐在门口处的垫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整个竹居只能听见烈火烹煮清水的声音还有他倒茶的声音。
“王爷,乔姑娘来了。”侍卫揖手禀报。
燕措听到后,抬起头温润儒雅地笑笑,“好了,你下去吧。”
“乔倌儿拜见王爷。”倌儿颔首行礼。
“本王邀请乔姑娘在先,所以姑娘不必如此拘束。”燕措示意她坐下,还替她到了杯热茶,“今日只有两个喜好文学的知音,没有半点权贵。”
“王爷乃是性情中人,倌儿佩服。不知王爷喜欢哪一位诗人的诗呢?”
“陆子信的。他的诗具有一种侠义精神,让人读起来不禁热血沸腾,风格有时雄奇奔放,有时又有点沉郁悲壮……就比如说这几句: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燕措滔滔不绝,几乎能一口气说完整首诗,看来他的确很喜欢陆子信的诗。
“诗中满满体现出男儿沙场的抛头颅洒热血,也有侠少重友情厚交谊的作风。即便是邂逅相逢的陌路人,杯酒之间便能成为意气相倾的知己。”倌儿从容不迫地评鉴道。
“不错,人生在世图的就是痛快酣畅,那些世俗的争斗根本不值一提。”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婉流转,丝毫没有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那种气势。
喜欢的是豪放派,自己却是婉约派,两者自相矛盾……
“恕倌儿冒昧,王爷心中有雄才伟略之情,可却又如同闲云野鹤一般住在这冼州青城,是何缘由呢?”
“……朝堂争斗实在费心费神,纵然心中有意,也是徒劳,倒不如找个僻静之处悠闲自在,岂不快哉?”
“既然王爷已然看透,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举杯掩面饮茶,殊不知燕措以另一种异样的眼神凝视着她,待她放下茶杯时,他又换回表情。
他二人话说的正浓时,下人来禀,说是世子爷来了。
燕措即刻让下人去迎接,他对含玉默默一笑,“真是巧,没想到阿演也来了,姑娘且先等着,本王叫人去拉他过来。”他表现得如同稚嫩的少年,声音欢快洒脱,丝毫没有一点‘污浊之气’,若是他双腿没有残废,只怕早就按耐不住出去寻夏侯演了。
看来我昨夜是多疑了,现在夏侯演也过来了,应当是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倌儿心底里暂时舒了一口气,她低头将披在双膝上的衣裙简单拨弄了一番,动作微小,干净利落。
不一会儿,夏侯演就从远处阔步走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他喉腔中发出。他与燕措是至交好友,如此大的动静,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做的出来吧。
“阿演,你来了。”
“你们倒是悠闲,我在你府里转了好几圈,都不知道你们在竹居,要不是下人禀报,我恐怕要晃上小半天呢!”他直接屈膝坐了下来,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这不是我要与乔姑娘讨论一番诗词鉴赏吗,所以就想着竹居甚合意境,便就在这里接待了。”燕措上下打量了夏侯演,又打趣道:“看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是又有了什么新鲜事吗?”
“新鲜事倒没有,只是宫中来信说近逢惊蛰,陛下要在宫里办一场春日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宴会,故而烦恼呢。”夏侯演叹了一口气,眼睛不经意扫了一下倌儿。
春日宴啊……
“陛下旨意,你可推脱不得,去便去,也没什么。”
“是是,我去就是。那你可也有接到?这陛下还不打算让你回朝阳见见锦乐公主吗?”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王爷名号是个空壳,宫中举办春日宴,是个喜庆的日子。我去岂不是很惹眼……”